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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一晚了, ”在黑暗中,在吻的间隙里, 传来了呢喃的低语, “等明天, 我们就回……”
最后一晚?回哪里去?弥晏没有听清那越来越轻的声音, 但心里忽然爆发出尖锐的恐惧和绵密的痛楚——不,不可以回去,绝对不可以!……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吧, 就留在这个凄冷的雨夜, 绝对绝对不能离开……
“你在发抖,很冷吗?”对方拥上来,似乎打算做一些热乎的事。他翻身坐在自己身上, 可弥晏仍然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本能地感到他应该是非常非常好看的,让自己目眩神迷爱得死心塌地的。那个人努力向下,主动吞没了他,夹杂着喘息的声音有些模糊:“别怕,无论到哪里,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不是、等等……什么?陌生的快感让弥晏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车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在车窗上他看到了自己迷茫的脸。
刚才那是……一个梦?梦里的人是谁?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
弥晏无法欺骗自己,那种熟悉的感觉不会有错……在他遇见谢云逐以前,在他那早已遗失的记忆里,他曾经有过一个眷者,并且他们之间曾这样相濡以沫、耳鬓厮磨……可是他把那个人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契约也不复存在……
或许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只有这样,契约才会彻底消失。
然后自己就忘了他,无论是名字还是外貌,统统忘了个干净,所以才能这样没心没肺地流浪,没有一刻为他感到痛苦。
弥晏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惶恐,很快冷汗就浸湿了后背。
他喜欢谢云逐,这是百分之一百毋庸置疑的事实。然而在过去,自己或许曾给予另一个人同等的爱,不,或许还不止一个人,因为神明的生命太漫长了,漫长到足以涉过历史的洪流,看着百代千秋如过江之鲫,在自己脚下奔流不息。
迟早有一天,谢云逐也会死,那么自己也会忘记他,去寻找新的眷者。如今爱得这样赴汤蹈火,到时候也是一忘皆空。
这样的喜欢,真的能被称为喜欢吗?他忽然想起谢云逐对他说过的话,他说你喜欢我,不过只是契约使然。
弥晏的心钝钝地痛了起来,自他有连续的记忆后,心还不曾像这样疼过。
“怎么了?”谢云逐瞥了他一眼,他的眉眼看起来有些疲惫,“做噩梦了?”
“嗯……”弥晏局促不安地应了一声,谢云逐伸过来一只手想摸摸他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他反应很大地避了一下,然后自己都愣住了。
哎呀呀,青春期。
谢云逐也没太当回事,他寻思这一整个童年都没习得的边界感,居然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他家毛球是真的长大了。
“再睡会儿吧,白天轮你开车——”谢云逐的话未说完,忽然紧急踩了下刹车。弥晏猝不及防在座位上一晃,这下醒了个彻底。
他们看到前方路边站着一个人,没有撑伞,大灯打过去,照亮了一瞬他苍白的脸和湿透滴水的头发。他对着马路伸出右手,朝上比了一个大拇指——这是国际通用的搭车手势。
弥晏浑身直冒寒气,这家伙就算不是伪人,也绝对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家伙。可为什么谢云逐要放慢车速,甚至仔细打量对方?
“阿逐?”
“嘘。”谢云逐压低了声音,用微微沙哑的嗓音告诉他,“这是第三次了,我们经过这个男人。”
“第一次,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路的那头,离我们很远。”
”第二次经过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路边,我没管他继续往前开。”
而这是第三次,他做出了要搭车的手势。
它要上来了。
即使放慢了车速,在他们的对话间,车还是已经路过了那个想搭车的男人。弥晏仍在梦的阴影中有些恍惚,头脑发热的他第一次体会到状态不好是什么滋味,哑着嗓子问:“怎么做?”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谢云逐稳稳地把着方向盘,冷静地看向前方,“一切恐惧都来自火力不足。”
刚进入游戏的他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手里没有任何武器,所以每一步都相当被动。现在的他们已经了解了伪人的特性,车后座上还有孟玉成准备的大量武器。
情势早已逆转,现在掌握主动权的是他们。弥晏自觉地从后座上拾起了一把武器——特制水弹的冲击力和杀伤距离都不够,他直接拿了冲锋枪紧紧抱在了怀里,然后便听到谢云逐压低的声音:“准备好,要来了。”
越过了黑暗的雨幕,弥晏看到了前方那个黑黢黢的影子,好像迫不及待要跳上车来。谢云逐踩下刹车,叫皮卡的速度放慢,同一时刻弥晏弓腰前倾握住了车门把手——
就在皮卡途经搭车客的瞬间,那个扭曲的人影无声地朝车门扑来,然而叫它没想到的是车内的人反应更快,弥晏从内部猛地推开了车门!
砰的一声巨响,弥晏只感觉自己像是迎面撞上了一辆大卡车,撞得他脑内都是一阵嗡鸣。他和伪人大概都没想到对方的力气如此巨大,在一瞬间的怔愣后,双方都较劲地加大了力道,隔着一道车门僵持不下。
谢云逐猛踩油门,引擎轰鸣声中皮卡向前飞驰,然而伪人的上半身已死死地扒在了车上,不顾下半身在公路上被拖行得血肉模糊,它拧尖了脑袋要往车里钻。弥晏咬紧牙关,肩膀死死抵着门,感觉自己简直在和一头狗熊角力。
“弥晏!”谢云逐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别拼力气,找机会开枪!”
“明白!”
话音未落,车窗上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痕,防弹玻璃都快要顶不住了。弥晏闻到了雨水的腥气,感到雨丝凉凉地飞洒在了脸上。他看到伪人扭曲的脸紧贴在碎裂的玻璃后,眼球凸起紧贴玻璃,它的眼白被细小的玻璃碎片划出了大小伤口,眼球都被浸成了红色,然而那浓黑的眼瞳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好像恐怖片里的特写镜头。
弥晏并不恐惧,然而他快要坚持不住了,别说开枪,他现在连一根手指都不敢松懈,否则伪人就要连着车门一起挤进来。就在这时,谢云逐向左猛打方向盘,弥晏的身体跟着一晃,就听他喊道:“抓紧!”
恍当一声巨响,皮卡带着自毁般的气势,狠狠地撞在了路旁的大树上。那一瞬间弥晏清楚地听到了伪人的骨头被撞碎的喀嚓声,一大泡血肉喷在了车门上,伪人的脑袋也被撞扁了,白花花的脑浆飞溅出来,腥臭扑鼻。
这所有的痕迹又被雨水洗去,沿着车窗向下淌,被撞扁的伪人还紧贴在车门上,只是有点打晃。
趁着它放松力道的那一瞬间,弥晏一鼓作气向外推开了车门,早就准备好的冲锋枪对准伪人的残破躯体,哒哒哒哒哒地疯狂喷吐火蛇!
伪人扁扁的身躯被打得稀烂,不住向后退,终于最后一根手指也离开了车门,像一摊烂泥般倒在了地上。
“做得好!”谢云逐再次加快速度,想把伪人彻底甩开,然而一回头,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弥晏随手丢掉了发烫的冲锋枪,从孟玉成的军火中挑出了肩扛式火箭炮,然后果断推开摇摇欲坠的车门。
为了把肩上那个大家伙扛出去,他的整个上半身都探出了车门,噼啪的暴雨迎面砸来,狂风吹乱了他的白发,在一片昏黑之中唯有他的金瞳耀眼如火炬。
“疯了吧你!”谢云逐吼道,“给我回来!”
踩着他的话音,弥晏发射了那枚□□,伴随着轰然巨响,爆炸的火光在身后亮起。在地上飞速爬动的伪人,瞬间湮灭在了那至高的暴力之中。
一瞬间,谢云逐在那白昼般的光亮中几乎失明,耳朵里灌满了爆裂的响声,他唯一能做的是踩死油门,尽可能地开快一点。
好在皮卡马力充足,他已经开出了爆炸范围,同时弥晏操控领域覆盖上车尾,避免了像上次那样火烧屁股的惨剧重演。然而车后传来的巨大的冲击力,还是把整辆车都掀起了一瞬,又重重地四轮着地,谢云逐的心脏也跟着坐了一次过山车,在胸膛里疯狂跳动。
他仍有些眼盲,回望只能看见滚滚浓烟,却看不见弥晏在哪里,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感觉如果弥晏真的出事,他的心或许会痛到裂开。
“弥晏?”他的嗓子里压着颤,喊了一声。
“我没事。”回答他的是一道清朗的声音,谢云逐用力眨了几下酸疼的眼睛,才重新适应了黑暗,他看到弥晏仍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只用一只手抓住车沿,他像雨夜里的精灵一般,以这样危险的姿势轻飘飘地挂车外。
探头张望了一下后面爆炸的深坑,他才放心地把上半身缩了回来。
然后他便对上了谢云逐的眼睛,那向来平静的深蓝眼眸,第一次涌动着疾风骤雨,男人的声音里压抑着冰冷的愤怒:“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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