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薄蔺怎么办呢？
明俞原本想要投胎的愿望是很坚决的，可此时不知为何，心中却动摇了。
薄蔺并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而是很快便重新整理好情绪，转过身来问道：“明俞，要我超度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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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蔺的那个问题明俞想了很久，依旧没有作出决定。
不过薄蔺也没催他，任由他慢慢回答。
决定权交到了明俞手里，然而他却犹豫了。
他说不出想，但也同样说不出不想。
犹豫什么呢？
不是早就想去投胎了吗？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
难得明俞最近几乎没有出过门，日日都躺在房间里的那张吊床上。
只是他晃不动吊床，也想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但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薄蔺能招到他妈妈的魂魄，那能不能招到他奶奶的呢？
虽然嘴里整天念叨着投胎投胎，但明俞其实并不知道人到底有没有下一世。
说不定超度完他就会彻底消散在天地间，就像这世上最普通不过的花草树木一样。
所以要是能再见奶奶一面就好了，哪怕只是一面。
见完之后再考虑超度的事。
因为有了比超度更加重要的事，因此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地向后排去。
薄蔺听到明俞的要求后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是一口答应下来，他会尽力一试。
于是明俞又名正言顺地赖了下来。
寒来暑往，秋去冬来。
薄蔺一直没有招到奶奶的魂魄，不过明俞也没有特别难过，因为薄蔺说过，这世上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留有魂魄。
怨恨者魂魄才不会散，困于仇恨，不得解脱。
奶奶没有怨恨，所以说不定已经投胎了。
薄蔺大半辈子都在研究这些，因此明俞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早早离开了也好，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
会有很多人爱她，她一定会过得很好。
因为太过渴望这个结果，明俞对于再和奶奶见一面反而没有那么深的执念了。
可他依旧没有提离开的事。
为什么呢？
明俞每次想到这儿，目光就会不自觉地转向薄蔺。
他们已经相伴度过很多年了。
可薄蔺依旧没有显露出任何老态，甚至没有一丝白发。
都说在一起久了再好看的容貌也会看腻。
然而这却在薄蔺身上失了灵。
哪怕已经这么多年过去，明俞依旧觉得薄蔺很好看。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天。
那时的他已经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每一日都过得自由且舒心。
一日午后，他正躺在花园里的吊床上晒太阳。
阳光融融，哪怕感觉不到温度，可是身上却好奇依旧感觉到了暖意。
明俞睡得正香时突然感觉有人靠近。
他有些奇怪地睁开了一些眼睛。
然后就见薄蔺站在他的身侧。
明俞的手懒洋洋地垂在吊床外，薄蔺看了片刻，突然俯下身来。
似乎是想把他的手放回吊床，又似乎想勾住他的手指。
只是明俞只是一片空荡荡的魂魄，因此薄蔺的手就这么穿过了他的手。
可是明明并没有实体。
然而不知为何，在那一刻，明俞却好像真的触碰到了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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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俞已经分不清到了后来给奶奶招魂是不是已经成了一个借口。
反正他们默契地谁也没有再起来提起过超度的事情。
明俞依旧赖在薄蔺的家。
反正他不必吃穿，薄蔺也乐得养着他。
于是时间便在两人之间流淌了下去。
明俞的魂魄让他永远保持在了十八岁，再加上成了鬼，因此明俞已经很难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薄蔺的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白发。
这才恍惚的开始算起了年月，可半天也没算清楚。
他早已算不清自己死了多久，在这里呆了多少年。
但还是清晰地意识到……薄蔺老了。
这其实是人之常情，毕竟人都会老，如果他没有死的话，现在应该和薄蔺一样老。
因此明俞一开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薄蔺的想法应该是和他一样的。
直到薄蔺因为不服老去冬游结果回来之后大病一场，明俞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问道：“薄蔺，你是不是很怕变老？”
这么多年薄蔺的性格都没变过，老了也是个沉默寡言的小老头。
因此半天才回道：“不是。”
明俞闻言撇了撇嘴，明显不信，但他知道薄蔺要强，也没打算拆穿他，只是劝道：“人都是会老的，而且你这么有钱，虽然没结婚，但也不用担心晚景凄凉，你还可以住最好的养老院不是。”
“我不住养老院。”薄蔺回道。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算了。”明俞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下去，毕竟薄蔺是谁，这些道理怎么可能不懂。
但明白道理和真的去做是两回事。
就像他也不可能因为知道人总是会死的而不怕死，哪怕他已经死了，他不是还在害怕灵魂消散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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