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不管身上的伤啊!流了这么多的血,还……”
周洲急得在原地直打转,但到底不敢再自作主张,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蹲回了炭篮旁边,照看起茶水来。
“行了,不过是一点皮外伤。”男人实在是不想看他杵在自己眼前烦人,抬手让他出去。
“对了,今晚亥时一过,就随我去一趟宝津渡。”
周洲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脚步一顿,刚想张嘴劝说点什么,但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把话咽进肚子里,点了点头轻声应下。
……
谢虞琛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每次过来,都要选在一个夜深人静,连马厩里的马都睡着了的时间。他一边披上衣服开门,一边叹着气想。
“大巫既然来了,就里边请吧。”谢虞琛深深打了一个哈欠,后退一步让出了进门的位置。
仪态懒散,丝毫没有半分对来人的敬畏。
沉沉看了他一眼,男人不发一言地踏进屋子。
“你应该知道我需要你做什么。”他冷声开口。
“明白明白。”谢虞琛敷衍地点了点头。
“三日以后的子时三刻,我会派人来接你进城。等你扮作我的模样后,就跟着周洲坐船北上。他会告诉你该做什么。”男人言简意赅地交代完,偏头看向对方。
谢虞琛对今天之事早有预料,闻言倒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目光落在对方的配剑上,他突然开口:“那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问。”
谢虞琛:“这一趟会有危险吗?”
“自然。”
“不仅有危险,而且很有可能就此殒命。”男人冲他挑眉,露出一抹笑意,“所以你要考虑清楚。”
谢虞琛心道:好像他拒绝之后就能活下来似的。但面上表情却是不变,他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服,语气自然:“既然有随时客死异乡的险,不如这件事之后,你我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如何?”
“可以。”男人答应得很快。“还有什么要求可以一并说完。”
他难得生出一点好心,毕竟眼前这人确实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有。”谢虞琛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说道。
对面的人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开口。
“你能把你的配剑摘下来给我看看吗?”
谢虞琛一言既出,屋里几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就连自进门以来就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男人都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惊愕,搭在剑柄上的手也松开了一瞬。
“不可以吗?”谢虞琛歪了歪头,目光从那柄墨色的长剑身上移开,遗憾地叹了口气。
自第一次和这位南诏大巫遇上,谢虞琛就注意到了对方腰上的佩剑。他真的想看那柄剑很久了。
“啪嗒”一声,应当是皮扣解开的声音。
下一秒,那柄被谢虞琛朝思暮想的剑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放到了桌上。
“你若想看就看吧。”
谢虞琛“哦”了一声,强压下眉眼之间的喜色,慢吞吞地转身凑了上去。
长剑出鞘,泛起耀眼的冷光。谢虞琛仔细打量着它。很华丽,也很漂亮的剑,他心想。
又直又长的双刃,锥度形的刀尖,略带曲度的刀柄。
——很适合用来刺穿。
谢虞琛闭上眼,就能想象到这把剑挥动起来的模样。
优雅而残忍,就像他的主人一样。
第32章
满打满算, 距离他踏上那条前途未卜的路也就只剩下三天半的时间。谢虞琛叹了口气,叫来隔壁住着的赵怀一行人,安排了一番对方的之后的行程。
眼下绥桐那边情况不明, 关于找上刘开的那人, 谢虞琛也只知道是替一位京城的权贵办事, 并不知晓他背后的具体势力。
那位大巫应当是清楚其中来龙去脉,但以谢虞琛和对方的关系, 还没好到可以询问这些事的程度。
宝津渡鱼龙混杂, 那位大巫能找到这儿来已经让谢虞琛稍感意外,能像对方一样不仅有众多耳目,而且还有闻一知十的推理能力,这样的人实在是少数,宝津渡暂时还是安全的。
可赵怀等人又不能一辈子蜗居在这方寸之地。别的不说, 他们这些人没有耕地, 多在渡口空耗一天, 就多一天没有收入的日子。
“为今之计, 你们一行人还是早日启程的好。”谢虞琛思忖着开口。
到时候,即使对方追着寻到了渡口, 他们也早就远走高飞,再没了可追寻的踪迹。
“可是……”赵怀皱着眉头,没有立刻答应。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谢虞琛先抬手打断了对方,眼皮懒散地掀起:“我的事我自己早已安排妥当, 你们只需管好你们自己便可。”
“小人明白了。”赵怀再原地愣了半瞬,想起谢郎身边确实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 便不再多言。
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后,众人这才转身离开。只等各自回去收拾好行李后, 便启程继续南下。
眼看着茶楼里的数学课越来越热闹,就连那些附近县城里的人,在听闻宝津渡有这样一间茶楼,里面会教许多他们从前闻所未闻的数学知识后,都三五成群地结伴过来,想过来听听课,学一下那所谓的竖式计算法。
而教他们知识的这位年轻先生更是学识渊博。
不管是多复杂的知识,他都能用最浅显的语言讲清楚,就连码头上最愚笨的劳工,或是那大字不识一个的脚夫,上了几天课之后,都能把四五位数的加减乘除算得明明白白。
除了数学知识以外,那些顶有趣的故事先生也是信手拈来。
每到下午的时候,太阳悬挂当空,明晃晃的晒得众人只打瞌睡。他们这位“成先生”便会停下讲课的声音,给他们讲一些妙趣横生的故事。
像什么“美丽的少女被恶毒继母喂下毒苹果”,还有“穿上之后就会让人不停跳舞的红绣花鞋”一类的。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自然也就忘了犯困。
但现在,他们这位又风趣又博学的俊秀先生却要离开宝津渡,到别的地方去了。众人心里自然是万般不舍,连带着这片码头,都被人染上了几分低落的情绪。
“成先生那样厉害的一个人物,肯定不可能一直待在咱们这么一个小渡口的。
“你没听说吗?成先生这回走啊,是要去城里做大官啦!”
众人歇息的片刻功夫,码头上有人向他这几天的“同窗”,也是一起干活的同伴分享起自己刚听到的消息。
两三天过去,整个茶楼的学生都相信了这种说法,觉得他们的“成先生”离开渡口是要做大官,享大福去了。
谢虞琛当然没有向众人透露过自己离开的缘由和目的地,流传在人群中的这种说法纯粹是无凭无据的谣言。
但这谣言倒不会对谢虞琛本人造成什么负面的影响。这两天茶楼掌柜替他收了不少临别赠礼,都是曾经在茶楼听过他讲课的人们送的。
东西并不值钱,有的是一条还活蹦乱跳的鲋鱼,大约有成年人手臂那样长的一只,看起来非常肥美。
有的是自家酿的米酒,装在打磨光滑的酒葫芦里,散发着清清浅浅的酒香。
这些充满烟火气的礼物和那些说他要去做大官的谣言一样,不过是众人对这位短暂地教过他们许多知识的“成先生”的一个美好而殷切的祝愿罢了。
看着掌柜送来的一兜子礼物,谢虞琛心里默默地想。
……
入夜,还是那辆暗色的降香木马车。
卸下之前一直伪装成外地商贩的扮相,谢虞琛坐上马车,借着夜色的遮掩,从偏门不声不响地进了城。
马车驶进了城西一间三进的院子。
在那位大巫到来之前,这座院子一直是城中一间香料铺掌柜的家业。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身材微胖,慈眉善目,平素从未与人红过脸,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坐在自家店铺门前晒太阳的中年掌柜,背地里竟然能和那位阴鸷狠辣的大巫扯上关系。
看着笑眯眯给他带路的中年男人,谢虞琛暗自感叹了一句某人的耳目之广,然后便抬脚踏进了屋内。
座上男人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歪靠在贵妃榻上的模样。交领大袖,手肘撑在旁边的玉枕上,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桌上的一盘松子。
谢虞琛进门的步子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然后抬手行了个礼。
他没有像第一次见到对方时那样,自顾自地寻了位子坐下,而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看到来人,榻上的男人微微欠身,扭头瞥了一眼屏风后的人,声音带着一丝喑哑:“阿洲,先来替我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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