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苦海,乌菏玄衣纁裳,银发如瀑,如神祇降世。自此晨光破晓,一片灿然光亮。
谢虞琛虽然不曾亲眼所见,但也能根据周洲的描述想象到那个画面。
对于安梁的百姓来说,不论乌菏在别人口中是如何杀人如麻、暴虐无道,但在他们眼里,乌菏就是无边黑暗中的第一抹希望。
“再然后呢?”
周洲略过那几个月不眠不休地操劳,又讲起平复灾情之后的事来。
“等到灾情被控制住后,安梁的一众官员也都已斩首,大人便开始安置流民。当时大人也说了和公子一样的话,说要以工代赈。”
“除了官府兴建堤坝、开挖水渠以外,大人还召集起当地的世家,告诉他们以如今的境况,许多流民无家可归。若是借此机会修建祖宅祠堂,只需给他们提供饭食住处,便可雇佣他们做工。”
世家大族传承百十年,家底丰厚,赈灾时也没少出钱出力,这也是乌菏愿意坐下来和他们心平气和谈话的原因之一。
将城中的灾民转化为劳动力,官府和世家能节省成本,百姓也能暂时以此谋生。这是当时最有效的办法,安梁也因此渡过了这场危机。
后来官府组织他们开荒,又将一部分百姓转移到田地充足的地方,那就是再往后的事了。
“就算是这样,朝中还有人弹劾大人,说国库本就不丰,赈灾的银钱都是好不容易才调拨出来的,大人却大兴土木,无疑是在劳民伤财。”想起朝中当时反对的声音,周洲撇了撇嘴,下意识替他们大人打抱不平。
见周洲语气忿忿,谢虞琛笑了笑,也对乌菏当时的举措表示了赞同:“你们大人当时做得很对。若不是鼓励兴建土木,一时无处安置那些灾民,花费更大不说,也容易再生事端。”
周洲顿时由怒转喜,想起东山州的近况,又转口道:“可惜东山州一带的富商豪绅不多,不然公子也能从他们那儿敲打出点银钱粮食来。”
当时的安梁,屯粮卖高价的粮商可不少。若不是乌菏手段强硬,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批屯粮的无良商贾,安梁的粮价还没那么快能稳定下来。
“东山州又不像安梁一样,有许多屯粮赚取不义之财的商贾。”谢虞琛失笑。
不仅如此,许多人还主动捐赠给官府粮食布匹,共同抵御水患。
就连仲学文,都不知道是因为信了坊间关于仲家罪孽太多,惹恼上天降下神罚的传闻,还是不愿触乌菏的霉头,竟然也主动捐出了将近二十斛,也就是两千多斤粟米。
这样一来,他就更没有理由对他们下手了。
也不知道好好一个朝廷官员,周洲这一身的匪气是从哪学来的。
听到谢虞琛的话,周洲更是露出一抹可惜的神情,“东山州也没什么大的世家,公子就是想鼓励他们修葺祖宅祠堂,恐怕也分担不走几个灾民。”
“是这样。”谢虞琛点头。
所以他们还是得另寻出路啊。
“可惜杜仲树不能在这个时节栽种,不然问题就解决了。”周洲感慨了一句。
官办的采石场和水泥生产那边已经招揽了足够的工匠,其中许多是从仲家的采石场那里来的苦工,显然是不可能腾出更多的位置用来安置灾民。
官府财政告急,也拿不出那么多银钱雇佣百姓兴建土木。
若是谢虞琛规划的杜仲林地现在开工,倒是能解决掉灾民安置的问题。
谢虞琛思考了一整晚,最后还是决定冒险一把。若是顺利,把时间恰好卡在夏末秋初的季节,说不定杜仲树也能成活。
“殿下若是觉得可以,属下就去吩咐那汪家药铺的掌柜。”周洲自然不会反驳谢虞琛的决策,当即便要排人去去找汪淳商定此事。
谢虞琛思虑再三,最后还是点头放行。
东山州现在最缺的无疑是堤坝水渠一类的水利设施。但这类大型工程的耗费,可不是一座采石场,一片杜仲树林可比的。
不过现在水患已消,采石场那边的水泥很快便能开始投入生产。若是顺利,只需再过半月便能见到收益,弥补州库的亏空。
等到州府的财政丰盈起来,便有钱兴修水利、改良水土……
总之,前途还是比较光明的。
这几日,谢虞琛主要忙碌的便是杜仲林地开辟一事。
许多灾民都被雇佣到林地去,为杜仲树的移植做着前期准备。
汪淳的消息也快马加鞭地送往了秦岭一带。一千亩的杜仲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起码要分好几批送达。
除了汪淳联系的那几队和他相熟的商队以外,许多消息灵敏的本地商客也组织了人马进山开挖树苗。
反正除了和汪淳签订协议的那部分以外,谢虞琛又没说必须得是哪家商队送来的树苗才行。大家凭本事抢饭吃,自然是先到先得。
这种竞争环境下,就连拿到白纸黑字协定的商队都有些着急,生怕那些人到得比他们早。
到时候东山州那边缺不缺杜仲树苗还是其次,万一惹了巫神大人不满,他们以后可别想在南诏做生意了。
这一来一去,各个商队更是码足了劲儿开挖树苗。日夜兼程地赶路不说,还有人把心思放在树苗的成活率上。
树根上的土,往多了带!
遮阳的深色篷布,往厚了码!
就连给树苗身上洒水,都一个比一个勤快。
这样疯狂的竞争,结果就是谢虞琛不仅提前半个月就迎来了商贾的车马,上面运送着的杜仲树苗看起来也还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移植的成活率应该不会低,谢虞琛心中确信。
就在以关泰初为首的大小官员翘首以盼的杜仲树苗运来前,采石场那边的生产也步入了正轨。
生产出来的水泥一进入市场,就受到了人们热切的欢迎。
最先用上水泥的,是距离东山州往北十几里外溪阳县的几户人家。
溪阳县所处的偏高,倒是没受到水位上涨的影响。
最开始溪阳县的人还在担心东山州治理不利,会有流民逃难到他们这里。观望了数日后,发现并没有从南面逃来的难民,城中百姓才舒了口气。
倒不是他们冷血无情,主要是这种大批的流民他们也没地方安置。一旦处理不当,极有可能发生类似哄抢粮仓一类的恶性事件。
万幸东山州府把水患处理得很好,流民也都安置妥了。
但溪阳县虽然没有等到来自东山州的百姓,却迎来了挑着担子的脚夫货郎。
城门口,有人跟货郎打听着他担子里的东西。
“此物名叫水泥,和上水和砂石,既能用来铺路,还能用来修补房屋、黏合石砖,用处可多着呢。”
货郎急着送水泥,简短地说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去,留下问话的那人一脸疑惑,半信半疑地念叨:“这水泥当真有他说的那么厉害?莫不是在唬我呢?”
但很快,溪阳县的百姓便见识到了这水泥的效用。
许多人从货郎那儿买回水泥后,就堆在地上,再加上砂石和水和成泥浆,然后用一块四四方方的板子舀起来往屋顶、墙壁、地上涂抹。
说来也是神奇,那土灰色的泥浆抹到墙面上,竟然也不往下掉。没过几天晾干后就变得坚硬无比。
摸着虽然有些粗糙,但那墙壁却再也不往下掉灰,屋顶也不漏水了。
这几天,凡是用了水泥抹墙的人家,门口总要聚起几个亲戚邻居,围在一起琢磨这水泥。时不时还要上手摸一把,粗糙坚硬的手感更是让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听许多南方来的货郎说,江安府的那些富贵人家,喜好用石灰和着砂浆粉刷墙面,外面还要再抹一层石膏。这样砌出来的墙面洁白光滑,且防水保温。但我看这水泥抹出来的墙面也不差他江安府的石灰砂浆差。”
“可不是嘛,要我看那石膏还是有钱人家的东西,把墙弄得灰灰白白的,岂不是一下子就脏污了?倒不如这水泥抹墙,又结实又便宜。”
“是嘞,我问过那东山州来的货郎,这么一担水泥才只要二十文钱,若是只抹抹院子啊,两三担就够了,也不费什么钱。”
众人一听这个价格,顿时便有些心动。水泥的效用他们亲眼见过的,比那黄泥、土石的要好得多,而且也就几十文钱,确实不贵……
第40章
东山州外新修的一条黄泥路上, 吱吱扭扭行着一辆半新的驴车。坐在驴车上的老翁伸手摸了摸拉着货的驴子,计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他们村子。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半人高的男娃,是老翁八岁的孙子。祖孙二人都是东山州下属的毕原村人。
这回赶着驴车去东山州, 不是为了别的, 而是为了把采石场新烧出来的一车水泥拉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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