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半月时间的暴雨结束后, 毕原村的田地虽然不幸被摧毁大半,但房舍倒是还□□着。只是免不了哗哗地漏着水。
县里巡查的官吏见状, 便写了一份文书递到了州衙, 向关泰初那儿详细汇报了毕原村的情况。
这项定期汇报的规定也是水患发生后才新制定出来的。各个村庄由村里正搜集受灾情况,记录在册后再统一汇报给州府,由州府调派粮食、布匹一类的赈灾物资。
为了杜绝有人从中中饱私囊,或是有瞒报多报的情况发生,州府还会定期派专人到村里检查。
毕原村原本的那个里正, 就是这样被罢免了职务, 关进了大牢里。
旧里正因为贪污被罢免, 新的里正又还没上任, 他们村的情况便由县里的官吏直接汇报给了州府。
文书抵达州府后不过三日,便有人通知毕原村人, 说是州府那边知晓了你们村的情况,给你们批下几十担水泥来,供你们修补漏水的屋舍。
只是最近州府那边人手也紧缺得厉害,所以要麻烦你们自己带着文书到采石场那边去领。
村人们当然是没什么异议。州府能给他们那些水泥,让他们修补房屋, 众人已经是高兴得不得了。
现在十里八乡的谁没听说过水泥的名声。用水泥修建的屋子不仅一点都不漏水,而且还特别坚固。
想买水泥的人家能从东山州这头排到那头。听说是因为水泥生产起来颇费功夫, 所以一时半会儿才供不起那么多的客户。
那样紧俏的东西官府现在却直接白白分给他们,村人可不是感激都来不及?
聚在一起一商量, 便决定让他们村有车的人家,还有那些年轻力壮的后生,挑着担子、赶着马车地往采石场去了。
“阿爷,你可累着了?要不换孙子来赶车吧?”
说话的那人正是老翁的小孙,别看他年纪小,但已经能帮家里割草喂羊,做许多事了。赶起驴子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他们家的家境还算过得去,养了五六头羊。去年为了去城里卖肉卖菜方便,咬咬牙买下一头驴车,也就是老翁现在赶着的这辆。
也正是因为这驾驴车,他们家才被选去采石场运水泥。
“阿爷不累,而且就快到了。”老翁挥鞭在驴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嘴里不忘吩咐自己的孙子:“你且照看着点车上的水泥,这路不平,莫教它们撒出去咯。”
“知道,知道!”小孩的声音脆生生的,丝毫没有半点长途奔波的疲惫,“人家都说这水泥珍贵,我一直仔细看着呢。”
“那就好。”老翁伸后手去,粗糙的手掌在小孙子柔软的发顶抚摸了一把。
他们整个毕原村就指望着这些水泥修补漏水的屋舍呢,可不敢在路上出什么差错。
……
东山州还有许多和毕原村一样的村子,有的受灾更严重些,有的没那么严重,但无一例外,都得到了官府妥善的安置。
而那些没了田地的人家,官府也鼓励他们到城外的采石场和林场做工换取银钱。
这个季节遭遇水患,对整个东山州的打击都是巨大的,更不用说那些靠天吃饭的普通农家。
为了一家人不饿肚子,许多家庭的劳动力都到了林场做工。还好像挖坑培土、栽种树苗、浇水施肥一类的活计,还难不倒他们这些原本就以种田为生的人们。
不仅是家里的男性劳动力,只要是家中长辈还能做饭照看孩子的人家,那些媳妇们也跟着自己丈夫到了林场。
那么大的一片林地,每天烧水做饭也需要不少人。
丈夫在林场里种树,她们便做这些烧水洒扫的活计,每日也能赚到六七文钱,养活一家人算是绰绰有余。
……
一千亩林地栽种了三分之一的时候,谢虞琛带着人到了林场里视察。
叫来几个管事问询了一番,才知道移种来的杜仲树苗的成活率还算不错。可能是因为运输中照看得周全,一百株树苗了只枯死了七八棵,比谢虞琛预计中的还要好不少。
种树这种事谢虞琛不擅长,看到杜仲树长势不错,里面的工人也都各司其职,工作得安安稳稳后,他便带着人离开了。
这段时间以来,以工代赈的法子已经初建成效。受灾的百姓有六成都在采石场和林场找到了足够维持生计的活计,官府的工作量大大减轻。
谢虞琛规划好的杜仲林地也借着这个机会初步建成。
虽然现在的杜仲树苗还不能带来收益,但水泥一经面世便广受欢迎。
不论是普通人家挑一担半担回去修补加固屋舍;还是稍微富裕一点的家庭,买了几车的水泥,和上沙子给整个院子上下都抹了一遍。
至于那些钟鸣鼎食的世族大家,倒是看不上水泥抹墙后粗糙的手感。毕竟他们原本的府宅就足够精巧华美。但顶不住用水泥铺成的路实在是平坦干净,也不会一下雨就满是泥泞。
因着这个,那些世家大族也都买了不少水泥回去,把府宅中所有的路都重新铺了一遍,花销一点不比那些用水泥抹墙的人家低。
至于剩下的那些没有去到林场做工的百姓,也因着水泥的大火,带动着各行各业都热闹起来。
靠着给商队做脚夫,挑着担子到附近村县卖水泥,去食肆客舍帮工等许多活计,虽然辛苦些,但也足够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
谢虞琛在东山州赈灾的消息传回京城,奏折一封一封地递到皇宫里去。
小皇帝也不藏着掖着,每次收到东山州传回来的奏折,第二天就拿到早朝上当众宣读,狠狠打了那些最开始反对乌菏巡视的大臣的脸。
当初反对的声音有多高,现在脸就有多疼。
最开始就是那些人吵嚷着说乌菏此举不仅不能起到整顿吏治的效果,反而会劳民伤财。而且沿途官员接待乌菏,还会耽误地方政务的处理。
但乌菏定下来的事哪有那么容易更改。这些人天天跳着脚反对,也不影响乌菏出京的车驾日渐备齐,只能隔三差五地就往皇帝那儿递奏折弹劾。
小皇帝被他们念叨得烦不胜烦,最后只好把乌菏叫过来,让他自己处理他惹出来的麻烦。
最后也不知道乌菏用了什么手段,总之小皇帝再见到那几个大臣时,对方就安分了不少,也不再提乌菏巡视一事了。
乌菏虽然没把朝中反对的声音放在眼里,但也没料想会发生现在这种情况——
他这次出京为了探查绥桐一事,巡查本来就是个幌子,自然没想过能做出什么政绩来。
反正他身上的罪名是虱子多了不嫌痒,多一个劳民伤财也没什么影响。
谁能想到这半路跳出一个假扮大巫的谢虞琛来,带着人二话不说就跑到了那穷山僻壤的东山州,在半月后的水患中给京中交上了一张再漂亮不过的答卷。
消息传回京中,即使是再看不惯乌菏的大臣,都不得不承认他此举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别说是治理水患的各项举措无一不是合情合理,就连当地的经济都连带着发展起不少。
他们就算是想在鸡蛋里挑骨头,也找不出一点问题来。
这几天的朝中,平常最爱找事的那几个大臣一反常态地安静了不少,不再像条疯狗似的逮着谁咬谁。
平常没少在他们那受气的官员只觉得连空气都轻快了几分,光是看到那几人吃瘪的模样,众人就觉得通体舒畅。
乌菏虽不在京城,但京中的情况却都被人一五一十写在了密信中,暗中送到了绥桐。
此刻的乌菏一身圆领缺胯袍,头上是硬角幞头。装束和大街上的那些普通儒士没有半分差别。
如果不是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冷肃之意,旁人还真看不出他是那位威名赫赫的巫神来。
将手中的信笺随手丢到几案上,乌菏轻笑一声,自顾自感慨了一句:“能让那些老东西们服气,也是不容易。”
一旁的内卫揣摩着他们大人的心思,紧跟着应和道:“这几天大人您有所不知,谢郎在东山州的所作所为都传遍京城了,就连那些世家见了那什么水泥铺成的路,都赞不绝口呢!”
“他们倒是识货。”乌菏道。
水泥面世没多久,乌菏这里就收到了周洲的消息,严格算起来比那些世家大族还要早。而除了那份详细描述了水泥烧法的书信,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块巴掌大的水泥块。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水泥是如何和好,如何经过晾晒后慢慢变得和石头一样坚硬,但光是看到那封信,乌菏心中就足够震撼了。
当时站在一旁的内卫颠了颠手上的石块,也忍不住内心的惊骇之情,张着嘴感慨道:“从前只听百姓中流传着什么‘点石成金’的奇闻,却不曾想属下竟亲眼见到了这‘点土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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