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鹰痛苦地翻腾着,鸟类濒死的哀鸣让兔子在惊惧之下不敢再下死手,带着幼崽仓皇逃走。
钟情在一旁冷眼看着,直到陈悬圃不忍心开口:
【君子当有好生之德,殿……大王可以救下它。】
“先是不知轻重去招惹体型和它一般大的护崽母兔,再是不知死活落于下风去不肯及时抽身。这样愚蠢的畜生,今日救了它,明日亦会因为同样的原因死去。”
钟情冷眼旁观,“怎么?好生之德就是这样用来浪费的吗?”
【救命之事,怎么会是浪费?】
虽不被钟情的歪理动摇心念,但陈悬圃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再劝,只能看着小鹰断翅扬起的尘埃,无奈叹息一声。
他准备闭眼不忍再看,却见钟情突然起身。
钟情走到小鹰身边,轻轻抚摸了一下它带紫的尾羽,思绪难得发散了一会儿。
他想起戾心鸢也是这样漂亮的尾巴毛。
那是从炉鼎城开始就一直陪伴着他的小鸟。炉鼎城中火光冲天哀嚎遍地的那一晚,他推开城门走出来,身上空无一物,只有肩上站着的这只小鸟。
它陪伴他这样久,几乎和仇恨这种情绪一样久,但现在他们却分别了。
乾坤囊中虽然可以装活物,但钟情从不会将戾心鸢装在里面。
既然认他为主之前它是自由的,那么它便该永远是自由的。
他为这一点相似之处动了恻隐之心,翻着袖子想要找伤药的时候却突然停下。
他看了眼识海中陈悬圃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忽然朝他一笑。
这笑有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柔媚,让陈悬圃心中悸动的同时,升上一丝不安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钟情捏碎了符纸。
十息过后沈列星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跑近后才看清他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手还下意识抚了下左侧肋骨下方,这模样着实狼狈。
看见眼前一切正常,他气都没喘匀就赶紧开口:“怎么了?”
钟情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他。
帷帽的纱帘掀开来,雪白的薄纱和乌黑长发轻烟一样笼着脸颊两侧,这从低处看来的一眼便也像雾里看花一般朦朦胧胧,带着潮湿的、忧郁的请求。
只有眉心红痣穿云破雾而来,刺眼得让人恍然间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的心尖血。
沈列星情不自禁蹲下身,抬手想要触摸那一滴心头血,微顿后却只是落在对方肩上,帮他整理了一下垂落的纱幔。
“别担心,它的伤不致命。”他轻声哄道,“我会治好它的。”
钟情乖乖点头,实际上心中正在捧腹大笑:【哈哈哈哈陈悬圃你看见没?他肺都快跑炸了。】
陈悬圃:【……】应该收回早上对他听话的评价。
敷上伤药包好伤口,沈列星把团成粽子的小鹰交到钟情怀里,然后又掏出一张符纸。
“跟刚才那张一样,有事就叫我,我马上就会来。”
钟情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怀里的小鹰很安分,乖得像个玩具一样,不动也不叫,钟情玩了一会儿就觉得百无聊赖。
他一手抱着鹰,一手把玩着手里的符纸,心中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忽然抬眼一笑。
陈悬圃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见他说:
“陈公子,你想不想看沈列星再跑一次?”
陈悬圃在那一刻心中百感交集,无数字句盘旋在喉间,最后艰难地吐出一句:
【敢问殿下……难道不知道烽火戏诸侯的典故吗?】
第159章
烽火戏诸侯的把戏一共玩了三次,救完小鸟救小猪,最后一次沈列星给枯死的小树苗灌下灵泉之水、让它起死回生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依然留在原地。
他看着坐在地上抬头朝他无辜微笑的钟情,沉思片刻,恍然大悟。
“悬圃可是舍不得我走?”
“……”
钟情眉梢一挑,“我舍不得你?”
“不必不好意思,悬圃有伤在身,我本就应该多加照料。倒是我疏忽了,合该带着悬圃一块走的。”
“……”
钟情实在找不出话来回应。
他闹这一出当然不是为了好玩,不过是想让沈列星焦急之下误闯某个禁制,困他个十天八个月,当然最好是直接死在里面。
但显然天道之子的运气相当好,那些禁制就像是怕了他所以一路都躲着他似的。
钟情隔着袖子摸了摸放在乾坤囊中的傀儡,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将这些小东西放出来。
见他低头思索着什么,沈列星爽朗一笑,大步上前将钟情打横抱起。
钟情一惊:“你干什么!?”
他想要挣扎,但男主能千里迢迢来回跑三次的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他这具活死人身体完全比不过。
所有动作都被轻易镇压,沈列星看着怀里人眼角因愤怒激起的薄红,心中一软,轻声安抚道:
“不必害怕拖累我,我已经找到落脚的地方。”
似乎想起什么,他笑了一下,补充道,“悬圃一定喜欢。”
数个纵跃之后,他们穿过春日草原和秋日枫林,便来到沈列星口中选定的地方。
是一片竹林。
已经开出一条小道,一个小潭被丛丛翠竹环抱着,溪水如鸣佩环,一路朝前,极欢快地奔腾着,两岸竹林随着水流蔓延,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里除了竹子什么也没有,连蘑菇都不长,四周静悄悄的,大概也没什么活物存在。
这样完整的一片竹林……
钟情想起来时看见的草原和枫林,生长固然茂盛,但其下被焚烧和被挖掘的痕迹也清晰地留存着。
像瘢痕一样盘踞在山中,将原本完整的绿草和红叶切割得支离破碎。
这里的一切都曾死去又新生过,大概只有阳光还和从前一样。
但这片竹林却保存得这样完好……
钟情拍了下沈列星的胳膊,示意他将自己放下。
双脚落地之后,钟情立刻蹲下,指尖拂开地面上厚厚的竹叶——这里依然有被焚烧的迹象。
“神奇吧,两百年前它们曾被付之一炬,但仅仅两百年,这里又被它们如此强势地占据。”
沈列星也蹲下来,替钟情擦拭指尖的泥土。
“这座竹林就是这座山的全部夏天,竹叶太茂密了,以致于这样强盛的阳光都无法穿透。虽说幽静了些,但四周并没有什么异象,很安全。”
他说着便站起身,扛着一把竹子朝潭边走去。
那里已经大致搭好一幢竹阁的骨架,再填充好四壁,搭上竹瓦,便可以入住歇息。
钟情看得无聊,随口问:“一座竹林而已,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喜欢。”
沈列星一边削去竹叶,一边回头笑道:“不都说君子爱竹,宁可食无肉也不可居无竹吗”
钟情沉默。
真君子陈悬圃喜不喜欢这里他不知道,他自己倒还真挺喜欢。
倒不是因为什么君子爱竹的狗屁理论,单纯因为这里安静、清幽。
钟情在潭边坐下,看着水里的小鱼游来游去。
这是他特意找的地方。潭水四周泥土湿润,容易弄脏鞋袜和袍角,而这里刚好是一块巨石,难得没有长苔藓,还正好能看见隔着潭水砌竹楼的沈列星,不必担心被他突然背刺。
潭水实在太清澈,鱼儿仿佛在透明的空气中游曳,仿佛游着游着就会穿破水面,一直游到他眼前。
伸出手指轻点水面,立马就会有小鱼游过来,啄吻他的指尖。
他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心中开口问道:
【我在沈列星面前,表现得像一个君子吗?】
【……】
陈悬圃没有回答,但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也觉得不像。】钟情喃喃,【但就算这么不像,他却还是用君子的标准来判断我。】
难道这也是男主命运里的一环吗?
他喜欢的人一定是个君子?即使不是,他也会强行认定那人是一个君子?
还是说男主已经察觉到异常,在这儿拐弯抹角地暗示着什么?
“说来还要感谢悬圃呢。”
背对着他辛勤劳作的男主突然开口,“若非悬圃三次捏碎符纸将我唤回,我也不会发现这片竹林。”
他回头粲然一笑:“竹林是在赶回来救小鸟的路上发现的,潭水是在救小猪的路上发现的。悬圃是我的小福星吗?还是连老天都不舍得叫悬圃苦苦等候,做望夫石呢?”
望夫石个鬼!
钟情气急,刚要发火,沈列星已经哈哈笑着转回头去,连背影都透着一股潇洒。
开道砍下的竹子不足以修一幢竹楼,竹子用完之后沈列星便会再去砍伐。
听着剑刃切割竹竿的“笃笃”声,钟情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痛快,连刚刚被调戏的郁闷都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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