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临行前,谢妄还不忘跟好几天都没出来活动过的土豆说了一声,“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去留自便。”
土豆本还不甚想理他,但反应过来,冒出头,问,“你要去哪?”
“无间崖。”
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土豆头顶的小苗猛地一颤。
仙魔坠此骨成灰,神魂入内永不归。
说的就是那魔域绝地,无间崖。
传说那里是上古神魔最大战场的遗迹,寸草不生,百鬼昼夜横行,万魔相互啃噬,连最凶悍的魔族都视其为禁地,从不敢靠近。
“你要去那干嘛?”土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忍不住追问。
可谢妄没有回话。那道玄色的身影已然转身,迈出了院门。不过瞬息,便已消失,再无踪迹可循。
土豆从土里钻出来,滚到地面,正犹豫是现在就离开还是再在此处休养到能恢复人身。
也不知外界现在如何,不过师姐应当把它在这里的消息传回去了,爹娘应当也不会很担心。只是忽然想起来不知道谢妄是怎么跟师姐说的,居然能让师姐安心把自己留在这里。
它正思考着,最后还是打算先在此处休养,哪知谢妄离去不过半日,虚风遥便再度现身院外。
它没想到有了上次的警告,虚风遥竟然还敢来。
此次,虚风遥已从侍女那里打听到,那碗掺了“九幽弑尊引”的汤药已被谢妄饮下。
此毒阴狠无比,不立时毙命,却会如万千毒虫啃噬灵脉,蚀骨灼心,最终令中毒者在极致的痛苦中修为尽散、神魂俱损。
他料想此时的谢妄,即便未昏迷,也定然在某个角落承受着剧痛煎熬。
然而,院内空无一人。
虚风遥心下生疑,谨慎地取出一件罗盘状的法器,欲探测院内是否残留其他气息或隐匿阵法。
土豆一眼认出这是沧溟宗内门弟子方能持有的“觅踪盘”,此次出门师姐身上便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一时心急,土豆脱口而出,“你把我师姐怎么了?!”
虚风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找了半晌,才锁定那花丛下正有一只土豆立着。
他先是愕然,但脑子很快,随即想到外界关于沧溟宗少宗主下山失踪的传闻,以及此前在山底擒获的那名口口声声要求魔尊“放出少宗主”的沧溟宗女修……
一个荒谬又合理的猜测浮上心头。
虚风遥脸上顿时浮现出阴险的笑容,他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小小的土豆,“原来如此……想不到堂堂沧冥宗少宗主,竟成了这般模样,还需藏匿在尊上院中。”
他语气转冷,带着威胁,“告诉我尊上去了哪里,否则,你那位师姐,就等着变成一具尸体。”
土豆一愣,转而大怒,它出生以来还没有人敢这么威胁它。但它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不情愿道,“无间崖。”
还不忘冷嗤一声,“怎么?难道你敢去?”
虚风遥确实没想到谢妄竟然已经疯到要去那荒芜人烟处探秘。
他只是眼珠一转,一丝精光闪过,计上心头,随即弯腰伸手,完全无视了土豆的抵抗与大骂,轻而易举地将那圆滚滚的土黄色小东西捡了起来。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用手指掸了掸土豆身上并不存在的泥土,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挑衅。
听着土豆的“你死定了!”“敢把我怎么样沧冥宗不会放过你!”的一系列威胁,只是慢慢眯起眼睛,脸上堆起一个十足奸邪的笑容,凑近了被迫待在他掌心的小土豆,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威胁。
“少宗主,你我都是明白人。你若还想你那如花似玉的好师姐能全须全尾、安安稳稳地回到沧冥宗……现在,就乖乖按照我的意思,写封信回去。”
他的指尖微微收紧,就要被捏碎的错觉,让土豆不得不安静。
“否则,”他拖长了语调,笑容愈发森寒,“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送到贵宗门的,会是她身上的哪一件‘东西’。”
*
沧冥宗内,掌门大殿中,连日来都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少宗主下山历练却莫名失踪数日,连同随行的数名精锐弟子也音讯全无,仿佛石沉大海。掌门花容与其夫君苏已是多日未曾安枕,眉宇间尽是忧惧。
正当殿内气氛如往日般凝滞时,一只通体青翠的灵鸟如一道疾电般落入殿中,口中衔着一枚小小的玉简。
苏清神色一凛,立刻起身取过玉简,取出信纸展开。下一刻,他脸色骤变,猛地看向花容,声音因震惊和欢喜而颤抖,“容儿!是阿雪的字迹!孩子的信!”
花容闻言,身形一闪便已至夫君身旁,一把拿过玉简,目光急扫,那娟秀却透着仓促与惊惶的字迹映入眼帘,只是信中内容却让她瞳孔骤缩。
魔尊掳劫,落入魔手,性命堪忧。魔域绝地无间崖,速速来救!
“这……这这这怎会如此!”苏清看清内容后,面色瞬间惨白如纸,气血逆冲之下,竟一时语塞,眼看就要向后栽倒。
花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夫君,另一只握着求救信的手却因极度用力而指节泛白,信纸边缘在她指尖被攥得皱成一团。
她胸口剧烈起伏,平日沉静温和的眼眸中冒出簇簇怒火,周身灵力因震怒而不受控制地激荡开来,震得殿内帷幔无风自动。
“魔族竖子!”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彻骨,“欺人太甚!”
但是这魔子向来目中无人,也确有欺人的狂妄资本,单单沧冥宗还不足以让其伏诛。
花掌门沉静片刻,略一思索,立刻飞书传信向仙门魁首云笈宗求助。
云笈宗内近年有大变革,晏清掌门因先前剑冢试炼出事故,缉查不力,加之后来缉拿潜伏宗内多时的魔族谢妄,也未成功,自觉愧对掌门一职,但在其余仙尊劝说下,并未退位,于是自请闭关。
清止峰首席大弟子楚玉据说先前下山时撞坏了脑子,许多事不甚清楚,至今还未恢复,难以堪当大任,另一亲传弟子陆萧遥正在外出任务,还未归宗。
还有两位仙尊,一者向来与世无争,沉静内敛。一者喜好云游四海,时常不在宗内。
这云笈宗目前话事权就几乎全落在了背靠大家族衡家的仙尊衡昀身上,不过,正巧这衡昀向来厌恶谢妄这等“背弃正道、堕入魔途”之徒,当即应下沧冥宗之请,誓要“清理门户”。
有云笈宗振臂一呼,仙门百家群起响应。
虚风遥这边得到消息,也开始紧锣密鼓地调动麾下早已对谢妄不满的魔域兵将,百万魔族精锐与仙门联军汇成一股洪流,浩浩荡荡杀向魔域绝地。
无间崖前,黑云压城。
狂风猎猎,卷起崖边玄色的衣袍。
一人孤身立于万丈深渊之畔,身后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黑暗。
天空之上,无数飞行法器与御剑修士遮天蔽日,灵光闪烁的法阵层层叠叠,数年前的天罗地网今日再度显现,只是比那时还强了数百倍不止,将整片天空封锁。
崖下平原,魔族精锐甲胄森然,魔气冲天,与仙门修士的凛然正气分庭抗礼,肃杀之气几乎凝成实质。
但谢妄望见大军压境,眼神却很平静。仿佛这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能激起他分毫情绪。
只是在想,约他的人什么时候会来。
那人说魔族飞升并非绝无可能,若想知道方法,就到此处来,他自会知道全部。
即便等了这么久,那人还未出现,谢妄也没有觉得这人在说谎,因为那字迹,他在魔宫地下密室里见过很多回。
那人还活着。而且知道他的全部动向。或许真的研究出了什么,也说不定。
无间崖不是什么好地方。谢妄自是知道,但他还是要来,就为了那一句有方法。
再渺小的希望,只要是希望,便能撑着他走下去,至少能走到这里,这将他围得水泄不通、十死无生的绝境。
在等待的途中,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被耍了,能写出许多不着调、充满疯狂想法书籍的人,会戏耍别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太在情理之中。
只是被戏耍的恼怒并没有如想象中在心中涌起,他更多地是担心那一点微小的希望其实并不存在。
他慢慢抬起眼,深邃的黑眸里,没有惊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像这四周荒芜般的死寂与漠然。缓缓扫过前方一张张或嫉恶如仇、或贪婪兴奋、或凝重戒备的面孔。
熟悉的、陌生的面孔,都跟他没什么关系的面孔。
不是不能走,多少年前他刚初出茅庐,浑身上下仅一把剑,都能在百余道截杀,一路围追堵截中闯出生路。
何况今日。
只不过,不知为何,此刻顺势死去的意愿忽然强烈。
留命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留心。
大军步步向前紧逼,很多人都在聒噪,无数把剑杀气凌云,齐齐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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