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四个字像是磐石,将白虞整个人拉拽,重重往下一坠,他蜷缩在佛台下,眼皮垂落,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要说,不要告诉我……”
桂青虹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在他耳边喊着什么,可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一个劲摇头,喃喃自语。
不知过去多久,在他发觉周围没有一丝响动,安静得诡异时,才小心翼翼地试探地睁开眼,破庙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白虞放下手缓慢站起身,他不知道腿脚都麻木了,向前迈一步差点跪倒在地。
他踉跄着撑住墙面,不抱希望地按在门板上,意外的是还没用力,嘎吱一声,棕灰色的木门就在他眼前开了一条缝。
白虞怔怔推得更远,一片迷蒙的远山绿树映入眼帘。
桂青虹为何要把他带到这里。
他想不出结果,只好趁着没人,越过稍高的门槛跑出去,却听到身后的声音。
“你既然不想听,就自己去看吧。”桂青虹就站在寺庙门的侧面,盯着他僵住的身形,“去看你相信的人,毕竟他不会骗你。等你看清一切,眼睛也自然会好。”
白虞脸色苍白,“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有一样东西你一定知道。”桂青虹说着向他靠近,一字一顿地说,“血檀木佛珠。”
白虞心里被针扎了一下,他仓皇退开,已经无力过问她为什么连这些都知道。
他转过身逃离似的,沿着高矮起伏的山路往下跑,因为眼睛还没有恢复,慌乱生疏中摔倒几次,沾了满身灰尘。
终于看到宽阔的地面时,白虞松了口气,然而沿着路走了一会,一个人都没看到,想问个方向都不行。
他拖着疲惫的步伐,越走越慢。恍然听到身后车辆飞驰的声音,堪堪转头,车刹停在他身侧,熟悉的身影出现,大步走来将他揽在怀中。
感知到秦鼎竺极速的心跳和灼热的体温,白虞身体像是被融化,禁不住地发颤,后知后觉地落下泪来。
他缓缓回抱住秦鼎竺,忍下可怜的哭腔,反而安慰对方道,“我没事。”
回到家后,白虞大病一场,躺在床上浑浑噩噩,持续发了几天低烧。
他来来回回看到的,都是那一个场景——自己穿着嫁衣躺在棺材里,旁边人爱抚地触碰他,仿佛是在新婚的洞房花烛夜。
那冰冷的身体从艳丽无暇,逐渐变得青黑、腐烂,长出片片粉红色的小斑,像是零落的樱花瓣。
即便如此,对方还是牵住他皮肉脱落,露出生生白骨的手,甚至踏进棺材,紧密地将他相拥。
好像他还活着。
每当这时,白虞都会惊喘着醒来,冷汗浸透,头晕到快要听不清声音,本就模糊的景象在他眼前晃动旋转,弄得他爬都爬不起来。
唯一让他安心的是,秦鼎竺时刻守在他身边,将无助的他扶起来。他整个人脱力地依靠在对方身前,被不断地安抚,平复急促的呼吸。
又一次漂浮在半空中,凝望自己死后的样子时,白虞已经麻木了,他清晰地知道他在做梦。
他转移开视线,望向身处的环境,那些以往他无暇顾及,晦暗不清的地方,逐渐显露出不同的模样。
青灰色冷硬的壁面,瓦石砌成的地台,看不到丝毫阳光,却有高低不一的蜡烛次第摆放,暖黄色的火焰直直燃烧,冲淡了其中的阴暗孤寂。
烛火光芒微动,戴着银铁面具的人走进,目不斜视,俯身参拜道,“陛下,前太后在寝宫吵着要见您,扬言不放了她就以死明志。”
身着红袍的男人吻了吻白虞细瘦的指尖,“好生照顾着,告诉她,出去后,她的死生才是未知数。”
“是,陛下。”那人退开,烛火又缓缓恢复平静。
白虞定定望着男人,他第一次如此完整地看到对方,以往都只是一部分,现在除去脸,他几乎都瞧见了。
“是你吗……”白虞恍然问了出来,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心下可笑自己怎会傻到和梦中人对话,难掩失落时,对方竟似有所感的,一点点抬头,目光幽深遥远,却精准无误地落在他的方向。
如果梦境有实体,白虞现在心跳已如擂鼓,他呼吸凝滞,一动不动,与那熟悉的眉眼相对,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在看他。
不受控制的,他慢慢向上漂浮,距离对方越来越远。
白虞下意识伸手,那人在他即将离去时轻轻开口,用他听到过无数次暗哑的声音,如同耳鬓厮磨一般说,“走慢一点。”
话音隔着中间的空气,缓缓传到他耳中,他第一次听出,对方隐忍着哽咽的挽留。
白虞睁开眼时,失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良久,杜蓉走到他,无奈叹息一声说,“怎么又哭啊。”
睡着哭,醒了也哭。
她用温热的毛巾擦去白虞滑落耳根的泪痕,枕头上满是明显的水渍。
杜蓉拿掉压在他颈窝的体温计,仔细看着说,“好像降下去了,头还晕不晕。”
白虞迟滞地摇摇头。
杜蓉松了口气,安慰道,“别害怕,桂青虹被关到精神病院了,她就是有病。”
白虞没什么反应,杜蓉看着他消瘦下来的面庞,俯下身询问,“饿了吧,妈妈喂你吃点东西。”
她搀着白虞的肩膀,将他扶起来靠在床头。
还好这次白虞多吃了点东西,除去不说话,看着气色恢复不少,她终于能稍微放下心。
吃完饭,白虞自己走下床进到卫生间,看到了镜中朦胧的身形。
对方眼里空中的他,是不是也这副样子。
眼眶又泛上来酸意,他连忙止住念头,出去问杜蓉,“妈妈,他去哪里了。”
“你就别担心别人了,快把你自己照顾好。”杜蓉说完,看到白虞殷切的目光,只好说,“到萧家去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白虞生病以来,她是最能看到秦鼎竺态度的,几乎成了连轴转。白虞情况稳定时,就由她看着出去忙工作,不稳定时眼都不眨地守着。
要她来都做不到这样。
白虞听后松缓下来,片刻后又问,“那……哥哥呢。”
杜蓉回想着说,“医院弄了个什么交流项目,他前几天去南边了,还有十天半个月的。”
“前几天?什么时候?”白虞神色微动,疑惑地问。
杜蓉思索着说,“就是你被绑架的那天,他正好走,我告诉他的时候都在飞机上了。”
“可是……”白虞很奇怪,那天白晏明叫他去检查眼睛,他还听到对方的声音,虽然不能确定,可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离开吧。
他想起寺庙的情形,试探地问,“桂青虹,有没有提起别人。”
“别人?没有啊。”杜蓉先是回答,随即反应过来,眉心一动看向他,“你说什么别人,除了她还有人绑架你?”
白虞见状连忙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一个疯子谁知道她在想什么。”杜蓉厌恶地说。
没再谈起这个话题,白虞慢慢回到卧室,拉开半掩的窗帘,眼前是空茫的,杂乱的色彩交叠,融合成难看的,毫无生气的灰色。
许久后,他轻声开口,“妈妈,我又看不到了。”
第82章 甘愿你想让我看见吗?
白虞被带去几家医院看了好几次,翻来覆去检查却找不出问题,医生都说治不了。
后来他已经不想去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要恢复视力,就要按照桂青虹说的,他亲眼看到真相。
什么真相,他不想知道,甚至对此抗拒排斥的心理,比他重新看清的需求更浓重。
就瞎着吧,就当是过了段梦里的好日子,现在醒过来,也就被收回了。
然而他看不清楚,影响到的不止一点。
他很难跟上课程的进度,没法再去孙姨那里打工,也不能和欣欣一起写字。
他的生活被彻底打回原点。
白虞却看不出任何异样,甚至比以前笑得更多了。
聂陵在学校睡的觉都少了,因为要把自己听到的知识一点点传达给他,孙姨和欣欣时常邀请他去店里,不管看见看不见,叫他拿起笔挥手就写,还热情十足地鼓掌夸奖。
唯独秦鼎竺,白虞能感受到他周身气氛的沉重。
白虞不想让他担心,一回家就跟人腻歪在一起。秦鼎竺做饭时他凑在旁边,到浴室阳台也跟着,几乎是寸步不离。
他还想证明自己没事,争着端饭碗时不小心摔个稀烂,碎片划了下小腿,出现一道浅浅的红痕。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秦鼎竺抱到碎片和狼藉的范围外,没有半点责怪。
白虞望着对方细致地处理伤口,又去收拾地面的身影,后来就老老实实的什么也不做了。
在别的地方证明不了,白虞只能在某事上越发缠人,导致他们动不动就一发不可收拾,每次都要筋疲力竭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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