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旁边的林烬几乎弹起来,手猛地捂上我的嘴,力道大得惊人,带着惊慌和愤怒:“你能不能闭嘴!”
我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和那细微的颤抖。我看到他立刻转向程添锦,眼神里的紧张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呵。
又在担心他。
怕他听了难受?
那我呢?
我那八年算什么?
喂了狗吗?
我的目光越过林烬的手,落在程添锦身上。
我看到那个男人低下头,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神,只能看到他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那道戒痕,指节微微泛白。
一种隐忍的、受伤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看啊,就是这副样子。
永远得体,永远克制,连吃醋都不敢大声质问。
偏偏林烬就吃这一套,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老子在战壕里滚得一身泥血,替他挡子弹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却比不上你这混蛋轻轻皱一下眉!
八年……
整整八年…看着他为你疯,为你不要命地往前线冲,看着他半夜惊醒喊着你的名字……
那些苦,那些痛,那些差点熬不过去的日子,都是老子陪着的!
你程添锦在哪里?你躺在烈士陵园里干干净净!你凭什么一回来就什么都拿回去?
这个世界……
从穿开裆裤到现在,二十一年……十九年朝夕相处……
我顾安的人生几乎每一寸都有他林烬的影子!
你才认识他多久?
你拿什么跟我比?
你凭什么赢?!
可……赢了就是赢了。
看着林烬那双因为程添锦而染上焦急和心疼的眼睛,我突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的挑衅和不甘都变得可笑。
我赢了过程,输掉了结果。早在1945年,或者更早的1930年,就已经注定了。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走了,无聊。”
我需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气氛,离开那双只为别人心疼的眼睛。
但在彻底转身前,那股积压了太深太久的眷恋和不舍,像毒蛇一样窜起,驱使着我做出了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越界的、带着明确暧昧意味的动作
我伸出手,极其快速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捏了捏林烬的耳垂。
那里是我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地方,柔软,微凉,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我背着睡着的他回家时,指尖无意中会蹭到。
就这一次……让我再碰一下。
就当做……告别。
告别那战火里的八年,告别这偷来的二十一年,告别我永远再也说不出口,也永远得不到回应的……
算了。
“顾安!!!”林烬果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跳开,耳根瞬间红透,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
我几乎是逃离了那家咖啡厅,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
不,比恶鬼更可怕,是林烬那双维护着别人的眼睛,和程添锦那无声胜有声的隐忍。他们俩在一起,就像一幅完整的画,而我,是画框外多余又碍眼的灰尘。
胸口堵得发慌,那股酸涩直冲鼻腔和眼眶,逼得我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我不能在大街上哭出来,太他妈丢人了。
顾安怎么能为这种事哭?
我猛地停下脚步,手抖得厉害地在口袋里翻找,想用音乐把自己隔绝开来。
摸到了那副缠在一起的有线耳机。
妈的!
什么时候打成了这个死结!
我低着头,手指因为压抑着情绪而不听使唤,越是心急想解开那些纠缠的线,它们就缠得越紧,像极了我自己,和我这操蛋的人生。
解不开……
什么都解不开……
连副破耳机都跟我作对!
早知道就用蓝牙的了……
还留着这破玩意儿干嘛……
指尖触碰到耳机线上已经有些磨损的痕迹,记忆猛地窜上来
——这是十八岁林烬送的,好像是什么电子产品出的赠品,他随手就塞给了我,说“顾安,你不是总缺副耳机吗?这个给你。”
我居然就像个傻逼一样用到了现在…还当个宝贝……顾安你他妈真是没救了!
终于,几乎是粗暴地扯开了那个结,手指甚至被勒得生疼。
我迅速把耳机塞进耳朵,仿佛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按下播放键,只想让巨大的声音淹没掉脑子里那些翻腾的念头。
随机播放的音乐前响起的瞬间,我就僵住了。
陈奕迅的声音,带着那种该死的、洞穿一切的悲伤,直接撞进我的耳膜,砸在我的心上:
“我说了所有的谎,你全都相信”
“简单的我爱你,你却老不信…”
“……”
连你也欺负我?
是啊,我说了那么多谎,呛他,骂他,故意惹他生气,说谁在乎啊,说无聊,说要走……他好像都信了。
可我唯一没说谎的那句……那句简单的…他却从来不肯信,或者,从来不愿意信。
他书里、他命里写好的剧情,只有程添锦是主角,而我……
“我不想上演”
我只想…我只想能有个喜剧收尾啊…哪怕不是我……
“我试过完美放弃,的确很踏实…”
“醒来了,梦散了,你我都走散了…”
完美放弃?
我试过……
我试了多少次?
在山西,在上海,在偏远的乡村,在无数个他想着程添锦的日日夜夜,我试过放手……回来后,看着他们重逢,我更试过…我以为我能很踏实……
可原来都是自欺欺人!
醒不过来的那个是我!!
走不散的那个也是我!!!
歌声像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我所有伪装,把血淋淋的内里暴露出来。
最后那根紧绷的弦,断了。
视线瞬间彻底模糊,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涌出,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我再也支撑不住,几乎是踉跄着跌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耳机里的歌声还在无情地继续,像一场凌迟。
我猛地弯下腰,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试图把自己藏起来,藏起这前所未有的狼狈和崩溃。
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压抑的呜咽声冲破喉咙,混着耳机里那句“醒来了梦散了,你我都走散了”,破碎不堪。
陈奕迅…我艹你大爷……
林烬
我好难受……
比中弹还疼……
我就这样,第一次,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哭得撕心裂肺,溃不成军。
手里的那副旧耳机,线依旧缠绕着,像我和他,早就理不清,也早就……走到了死结。
可眼泪糊住视线的瞬间,忽然攥紧了掌心
——至少,曾那样贴近过,那样不管不顾地吻过一次
够了
也无憾了。
第134章 番外“死生契阔”
那个清晨,林烬是被一阵压抑的哽咽声惊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程添锦正紧紧搂着自己,泪水已经打湿了大半个枕头。没有戴眼镜的程添锦眼眶通红,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看起来脆弱得不像话。
“怎么了...”林烬瞬间清醒,手指抚上他湿润的脸颊。
程添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相公...”
这个久违的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烬记忆的闸门。他猛地撑起身子:“你想起什么了?”
程添锦将他重新拉回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疼痛:“对不起...”,他的泪水落在林烬颈窝,滚烫得像要灼穿皮肤,“让你等太久了...”
林烬的视线瞬间模糊。
八年的等待,八年的孤守,所有压抑的委屈与思念在这一刻决堤。他攥紧程添锦的睡衣前襟,哭得像个孩子。
程添锦捧起他的脸,用拇指拭去那些泪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的声音颤抖着,每个字都像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誓言。
“酸秀才...”林烬又哭又笑地骂着,额头抵住他的,“你他妈...现在才想起来……”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在两人交缠的发丝上。
程添锦的吻落在林烬湿润的眼睫,咸涩的泪水在唇间化开。
那些错过的岁月,那些无法言说的痛楚,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真实的温度——他们终于完整地找回了彼此,不仅是这一世的相遇,还有那段刻骨铭心的前世。
林烬揪着程添锦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砸。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你他妈这辈子要是再敢死在我面前,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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