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转身,手指抚上林烬眼尾的泪痣:“顾安为什么派人保护你?”
林烬望进那双浅褐色的眼睛,突然笑了:“你又吃醋?”
程添锦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摇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林烬的手腕:“多一个人保护你,我也放心了些。”
林烬挑眉,故意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我都跟你‘成亲’了,你还这么没安全感?”
程添锦低笑了一声,眼底的紧绷终于松动了些。他抬手捏了捏林烬的耳垂,声音温润又带着几分无奈:“是啊,娶都娶了,可还是怕你跑。”
林烬嗤笑,伸手拽住他的领带,把人拉得更近:“程教授,你这醋吃得毫无道理。”他故意压低声音,“要不要我写个保证书?‘此生唯程添锦一人,绝不跟顾二少私奔’?”
程添锦被他逗笑,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低头,额头抵着林烬的,呼吸温热:“不用保证书。”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活着,在我身边,就够了。”
林烬抬起头,轻轻吻了吻程添锦的嘴角,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程添锦的目光温润而专注,指尖抚过他的眉骨,答道:“两年四个月零五日。”
林烬一怔,随即失笑:“你倒是记得清楚。”他捏了捏程添锦的掌心,语气忽然认真起来:“想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就好好活着。”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活到……1945年。”
程添锦眸光微动,随即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描摹他的轮廓,低声道:
“《诗经》有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微微俯身,额头抵着林烬的,“我虽非古人,却愿以此心为誓——纵使乱世如沸,烽烟蔽日,我亦当护你周全,与你共赴白首。”
他顿了顿,又轻声道:“《牡丹亭》里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我知我情起于何时,亦知它将至何处。”
林烬听得耳根发热,忍不住笑骂:“酸秀才,又掉书袋。”
程添锦低笑,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那换一句——”他凑近林烬耳边,声音轻而坚定,“林烬,我程添锦此生,非你不娶,非你不护,非你不活。”
林烬耳根一热,抬脚轻踹了下程添锦的小腿:“滚蛋!谁要你娶了?我是男的!”
程添锦低笑,手指勾住他的衣带轻轻一拽,将人拉得更近:“都成亲了,现在反悔可来不及。”
林烬挑眉,故意抬着下巴睨他:“那是我掀的你的红盖头,按规矩,你该唤我一声‘相公’。”
程添锦眸色一深,忽然扣住他的手腕,将人抵在书架上,声音压得极低:“《浮生六记》有云:‘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他指尖划过林烬的喉结,“林相公若想听为夫唤你,不如……”
林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噎住,半晌才红着耳朵咬牙道:“……程添锦!!你平日读圣贤书,就学这些?”
程添锦笑出声,终于松开他,却仍握着他的手不放:“圣人亦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他拇指摩挲着林烬的腕骨,忽然正色道,“其实无论称谓如何,你我既结同心,便是生死相托。这乱世里——”
窗外突然传来夜巡的梆子声,两人同时沉默。
林烬反手握住他,嗤笑一声接了下半句:“——这乱世里,能得程大教授这般‘斯文败类’相伴,倒也不算亏。”
电灯的钨丝忽然轻轻一颤,爆出一点火星,满室的光晕便跟着晃了晃,暖黄里裹着几分亮堂。
远处隐约传来《申报》夜班印刷机的轰鸣,而1933年的风雪,依旧在租界的霓虹外无声肆虐。
1933年2月,上海法租界
正泰橡胶厂爆炸的消息,是林时从卖报的同伴那里听来的。
十五岁的少年攥着《申报》冲进明德书店时,沫沫正踮着脚擦拭书架,被他撞得一个踉跄。报纸上触目惊心的标题横在头版:“虹口正泰橡胶厂锅炉爆炸,伤亡逾百”。
“哥!”林时声音发颤,“报纸上说……童工只赔15块银元!”他手指戳在铅字上,指节发白,“15块……就值两头猪?”
林烬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申报自由谈》,目光扫过鲁迅那篇《从讽刺到幽默》——字里行间藏着只有特定人才懂的暗号。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林时的脑袋:“去把沫沫叫来。”
当夜
程添锦将一份名单推给林烬:“87个死者,有19个是闸北夜校学生的弟妹。”他眼镜片后的目光冷峻,“日本人压下了真实数字,实际童工死了32个。”
林烬盯着名单上最小的一个名字:王阿毛,9岁。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那孩子在夜校门口用冻红的小手捧着认字本的样子。
“程教授……”沫沫的声音从门缝传来。少女抱着个铁皮盒,眼睛红肿,“我们凑了点钱……”盒子里是零零散散的铜板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孩子们把卖报、跑腿攒的钱全拿出来了。
程添锦蹲下身,轻轻合上铁盒:“这些钱,买活命人的粮食。”他从书桌抽屉取出一沓银元,“死者的债,该由我们来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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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明星影片公司片场
林烬带着林时和沫沫“路过”片场时,《狂流》正在补拍镜头。导演擦着汗抱怨:“日本海军陆战队明天要来审查成片……”
沫沫突然拽了拽林烬的衣角,朝场记的方向努努嘴——那人身后胶片盒的缝隙里,露出半张带红印的纸条。
当夜,林时蹲在阁楼上,按程先生教的法子,把鲁迅文章里带圈的字抄下来
——‘火’‘水’‘东’‘南’,凑成一张没头没尾的字条递给林烬。沫沫忽然指着一段话:“烬哥哥,这句“北地风霜紧,南雁暂避寒”……是不是说北边的队伍要往南挪了?”
林烬心头一跳。
窗外,日本宪兵队的摩托车呼啸而过。
三月初,闸北废墟
爆炸遇难者的家属在废墟上烧纸钱。林烬看见一个母亲把15枚银元一枚枚扔进火盆,火焰吞噬了袁世凯的侧脸。
“他们给了我儿子两头猪的价钱。”女人对灰烬喃喃自语,“可我的阿毛……最爱吃糖啊……”
林时突然冲过去,把兜里最后一块麦芽糖放进火中。沫沫蹲下身,用树枝在灰烬旁画了个小小的镰刀形状,又在旁边点了三颗星。
回程的电车上,林烬发现《狂流》的海报被撕得粉碎。
有个穿学生装的青年怀里掉出本《铁流》,被宪兵一脚踹倒——那本书的封面早就被换成了《唐诗三百首》。
日本兵正挨个搜查乘客的包裹——那3秒带红星帽徽的背影镜头,终究没能活过审查。
林时忽然凑过来耳语:“哥,程教授说……”他做了个鸟儿展翅的手势。
林烬望向窗外,一只信鸽正掠过租界的铁网,鸽子腿上绑着的细管里,塞着半张用米汤写过字的卷烟纸。
飞向遥远的苏区。
暮色中,三个身影紧紧挨在一起。
远处百乐门的霓虹亮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三道不肯弯曲的脊梁。
煤油灯在书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晕,林烬坐在桌前,手指轻轻点着一张破旧的世界地图。林时和沫沫趴在桌边,两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吞进心里。
秦母坐在角落的藤椅上,借着灯光缝补一件旧棉袄,针线穿梭的声音轻柔而规律,像是给这个夜晚打着安稳的节拍。
“你们知道吗?”林烬压低声音,指尖划过地图上的中国疆域,“再过些年,中国会造出自己的飞机、大炮,甚至——”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笃定的笑意,“连原子弹都会有。”
林时瞪大了眼睛:“原子弹?那是什么?比日本人的军舰还厉害吗?”
林烬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厉害多了。到时候,再也没有人敢随便欺负我们。”
沫沫托着腮,小声问:“那……我们中国人,以后都能吃饱饭吗?”
这个问题让林烬心头一酸。
他想起自己穿越前见过的繁华盛世,点了点头:“能。不仅吃得饱,还能吃得好——白米饭管够,肉想吃就吃,街上到处都是饭馆,连外国人都跑来尝中国菜。”
林时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真的?!那……那我能当医生吗?就是那种,能救很多人的医生?”
“当然能。”
林烬认真地看着他,“以后中国会有世界顶级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最先进的药。你好好学,将来一定能成为很厉害的医生。”
沫沫攥紧了衣角,怯生生地问:“那……女孩子也都能读书吗?能像左姐姐那样上大学吗?”
林烬笑了:
“何止能上大学?以后的女孩子,能当科学家、当将军、当宇航员——就是坐着火箭飞上天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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