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收拾了一天才勉强打扫干净,之后在这里住了一整个夏天。
那人带着他穿蓑衣打鱼,穿汗衫玩水,带他去竹林拔竹笋,捧着栀子花去上坟。
墓是土墓,在后山的林子里,圆圆的坟包前插着一块青石板。
那人蹲下/身清理石板下面的青苔,他站在后面,仔细辨认着石板上的字迹。
那人忽然说:“我姓闫。”
他愣了一下,笑道:“我就知道不姓钟。”那人给他办的身份证上面,姓氏是钟。
那人也轻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看着那人的背影,心中一直小心隐藏着的毒蛇冒出了头,在他的心脏上吐了一口灼热的蛇毒,隐秘地烧灼起来。
他似乎……终于离那人,近一点了。
那人带着他回家乡,带着他给先人扫墓,告诉了他真正的姓氏。
那别的呢?别的呢?
少年人在最意气风发的年岁,最不知何为克制,放纵的火苗难以轻易按下,要把出笼的毒蛇捉回去更是天方夜谭。
太年轻,太狂妄,也太贪婪。
那把毒火越烧越旺,丝毫没有熄灭的势头。
几天后,那人去城头的酒家打了一坛酒,回家还给他做了糖醋鱼。酒过三巡,那人皎月般的脸上染了一层薄红,呼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氤氲的酒气,与窗外的绵绵细雨相得益彰。
他也成年了,也被允许喝了不少,之前,他是真的没喝过——那人虽不曾苛待他,但气势实在是吓人,他总有要被抛弃的惶恐,如履薄冰地过了这么些年,依然觉得是寄人篱下,不敢不优秀、不敢犯一点错、不敢叫那人抓住一点把柄,嫌他是个麻烦,把他丢下。
那人有几十张皮几百个名字,丢下他的话他就永远也找不到了。
但今天,他得到了允许,实在高兴,男人也实在温和,那点不怒自威的锋芒都被消磨在了这南方的梅雨中,化为了生动的风和虚幻的灯花。
那一坛子酒,他至少喝了四分。
第一次喝酒,他感觉到了陌生的快乐,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释放出来了。
那人也喝得很开心,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醉态,慵懒地撑着下颚,隔着一桌子空盘斜睨着他,笑意融融:“听说你考得不错?”
那人指的应该是他的高考成绩,那是一个大概全天下的家长都会满意的分数,但他从没提过。那人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学业、生活,只是会定时打给他足够的钱。他理解,他知道那人有很多比他重要得多的事。
但既然那人问起,他还是下意识地挺了挺胸,露出一点小嘚瑟:“是非常好!”
那人柔和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目光似乎都有点涣散,不知道是陷入了回忆里还是酒里,最后,在他期待的眼神中,那人轻轻地笑了:“那就好。”
他的心短暂地刺痛了一下。
他以为……他以为……那人会多问点什么的。
要去哪个大学?以后什么打算?要不要建议或者帮助……或者随便什么都好。
他以为,那人在带他回来、带他扫了墓之后,他们的关系会有一些改善的。他可以……慢慢地、真正的进入那个人的生活,成为他真正的家人。
不问,意味着不关心。
意味着,不承担风险,随时可以离开。
他盯着自己攥得死白的拳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那人的眼睛,慢慢地问:“那——可不可以奖励我一点东西?”
那人把玩着酒杯,懒懒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问:“你要什么?”
“比如……”他看着那人的嘴唇,很薄,颜色偏淡,轮廓锋利,总是未语先笑,似乎从不动怒……他被酒水蛊惑,往前一探身,“哗啦”一声拨乱了桌上的碗碟,吻住了那人的唇。
唇间的触感如同微凉的花瓣,带着米酒的甜香,近在咫尺的脸如同皓月,又像浓雾里的花。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那人没有动作,任他施为,可他也不敢再有别的行径。
他晕乎乎地想:那人很容易杀掉他吧,却没有把他推开,是答应了吗?
他微微离开了一点,仍旧盯着那两瓣唇,道:“比如……这个。”
沉默过去太久了,久到他的心一寸寸凉下去,脑子也越来越清醒。
在他几乎要跪地求饶的时候,那人倏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和他平日里春风般的假笑不一样,平白多了些锋利的味道,更深也更大,眼角都挤出了笑纹,如同瞬华无影的昙花。
接着,那人说:“有什么不可以?”
他整个人都是晕的,灵魂好像短暂地出去巡游了一圈,再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床上。那人躺在凉席上看着他,一双眼睛盛着冰蓝色的夜雨。
看他懵懵懂懂的样子,那人又笑了一声,道:“小马儿,你想好了吗?”
他的名字里有一个驹字,是小马的意思。
他看着那人提起的嘴角,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一点羞赧,但他的骨子里并不是一个温驯的人,还有酒精加持,那点羞赧很快化为了恼羞成怒,他爬到那人身上,压上去,又亲了一个。
那人终于不再像之前一样无动于衷,在热烈的回应后,几乎是手把手地教给他一切。
他全程如坠梦中,似喜似狂。
那人有纤瘦狭窄的腰肢却有很宽阔的肩膀,柔韧的身体就像一只温热颠簸的船,他在里面找到了他不曾到过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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