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是被染成金色的窗纸,雨已经停了,外面蝉声轰鸣,阳光穿过窗外的竹林铺上竹编的凉席。他和那个人睡在一起,四腿交缠。
他正看着那四条腿出神,头顶却传来一个声音:“醒了?”
他抬起头,看到那人被阳光笼罩的脸,如同目击神圣,一时间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那人却道:“这些是什么?”
他愣了一下,一开始没明白,但感觉到大腿一痒,那人的手在上面轻抚,他顿了一下,说:“没什么。”
那人的声音沉下来:“说实话。”
他的大腿外侧有很多刀痕,是他自己割的,他从很小起就有这个习惯了,原因有很多,他也说不清楚,有时是因为梦,有时是因为无聊,有时是因为做错了不该错的题,有时是因为想念,有时是因为心中的焦灼,有时甚至是无意识的。
他从里面挑了能说的一个来说:“我会梦到……一片红色的花田,我在里面被烧死……”
那人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迟疑着问他:“……你,还记得一些什么?”
他垂着头想了一会儿,说:“不记得。”
因为这事,他又得到了一次“安慰”,他觉得这波不亏。
日子依然这么过了下去,那人依然带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带他挖笋、帮领居家的老太太割猪草,带他爬到山顶上看星星。
只是时不时会在家中做/爱就是了。
有些时候,他经常会生出一种,永远留在这里,再也不出去了的愿望,当然,从未说出口过。
他们并没有完全与外界切断联系,那人时不时还是会通过手机和电脑处理公事,而他也在此期间填报了志愿。以他的分数,可以说是国内的院校闭着眼睛随便选,他选了他早就决定好的一所,那人依旧是,没有过问。
随着院中第一颗青苹果的坠落,那个夏天,终于是结束了。
在回程的车上,他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山水,心脏还笼罩在快乐的余韵里,忘乎所以,轻巧地问驾驶座上的人:“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那人看也没看他,漫不经心地说:“你说呢?”
这么些年,他早已练就了通过那人平铺直叙的语气判断那人心情的能力,心脏一沉,现在他有点判断不准了。他试探着问:“还是叫……叔叔吗?”
那人瞥了他一眼:“那不然呢?”
“那私下里……我可以……”后来无数次再回忆起这一次对话,他都觉得,这句话不该说。他太年轻了,也太愚蠢了,“——是你的男朋友吗?”
那人沉默了一阵,忽然笑了一声,然后说:“也行。”
那个笑声,把他狠狠刺伤了。
那么轻蔑,那么无奈,他好像忽然变成了小小的一团,一个可笑的东西。
他的心不可遏制地瘙痒起来,大腿紧绷得像两块石头。他几乎压抑不住想往自己腿上下刀子的冲动了,他想要流血,他渴望疼痛。
他不知道他这种近乎偏执的自尊是从哪里来的,他妈是一个深陷在毒窝里埋头苦干的女人,他爹是一个为了活着可以杀妻杀女的孬种,他不觉得他们有任何所谓的尊严可言,他不知道自己这种仿佛一根钢筋戳在脊椎里的自尊是从哪里继承来的,仅仅是一个笑声,就让他对这个仰望了十多年的男人产生了一点尖锐的恨。
他从此以后再没问过这样的问题。
两人一路沉默着,离开了年长者的故土、年少者的永无乡。
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触碰到幸福的一个夏天。
而第一次的珍贵之处,大概就在于,它只有一次。
第216章番外2盛夏(硕鼠X黄鼬)
他在公大读到大二,以一骑绝尘的第一名进入秘密的志愿填报环节,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特调部。
这十多年来零零碎碎的打探和潜意识里的警觉,让他确认了一件事,就是那人在特调部。
志愿表交上去的第三天,那人亲自来学校把他揪回了家。
那也是个大雨天,夜黑如墨,电闪雷鸣,跟那个南方小城的烟雨天完全不同,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灯火,就想起了那次旅途。
两人一路无话,回了家。
回家后,那人连打湿的外套都没有脱,一转身就把他逼到了门上,“啪”的一声,门被他的背碰得重重关上。
那人跟他差不多高,但眼神居高临下,仿佛一片阴云,连那种仿佛焊在那张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满脸的风雨欲来,问他:“为什么填报特调部?”
他的身体难以遏制地有些发抖,但还是挺直了背,固执地直视回去:“因为那是我的志愿。”
那人反手就把一旁的实木鞋柜面敲了个凹槽:“胡说八道!”
他从来没有这样直面过那人的怒火,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人的威势骇得退了一步,后背贴上了冰冷的门板。
那人不给他喘息的余地,一只手按在他脸边的墙上,逼近他,像在欣赏猎物最后窘态的野兽,很慢很慢地问他:“是因为我吗?”
他下意识回答:“不是。”
“不是个蛋!”那人一下子暴怒了,退回去与他拉开距离,一肘子把鞋柜面完全劈裂了,还不解气,走进客厅把茶几也踹了个底朝天,茶几的桌面是玻璃的,摔了个粉碎,上面的东西也噼里啪啦地滚了一地,那人在一地废墟中回过头来,冰封的面孔如同恶鬼,“不是因为我你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个部门存在!”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无限流 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