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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自东梁返楚的声势浩大,阮令宜回宫的过程是全然静默的。
没有她设想中的, 阮笳虚情假意的亲迎,也没有蓄意刁难或折辱。马车驶入宫门,换了轿辇,然后停在她的旧宫前,一切过程如四周红墙砖瓦一般沉默。
一直到三个多月后,阮笳才第一次来见阮令宜。
身为曾经阮稷最宠爱的荣华公主,阮令宜所居的宫殿极尽奢靡,即便如今难免蒙尘, 亦能令都中不少权贵富庶之家暗暗咋舌。
阮笳是因玄甲军统领报告的消息而来。
据称, 宫中, 尤其是阮令宜宫内服侍的宫女之间, 近来盛传一事, 说是荣华公主状若癫狂, 离真疯癫恐怕不远了。
阮笳刚走到阮令宜宫前,在一处墙根回廊旁,便远远听见墙内有窃窃私语之声,听来交谈还颇为激烈。
说到激动处,一名小宫女忽而提高音调,一字一句清晰传入阮笳耳中。
“公主殿下分明就是被魇住了!她日夜只知对镜梳妆,还反复念叨同一句话...”
话到后来,说话的人似是察觉到不妥,声音重又低了下去。
阮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到宫门前,抬手示意玄甲卫不必再跟,阮笳径直朝内走去,在一旁小宫娥们错愕、惊慌的目光中,他行到主殿前,果断伸手推门而入。
分明白日,殿内却极昏暗。
重重纱帘将四周窗格的光线遮盖了个干净,举目四望,殿内最亮处是一面约莫有半人高的圆形铜镜,以及镜前一盏昏黄的烛灯。
这座宫殿的居住着阮令宜,此时正屈膝跪坐在镜前,她一手抚着自己的脸颊,揽镜自照。另一手,她捏着一把玉梳,动作极轻、极柔地从宫娥们为她梳得完美的发髻上一下又一下划过。
阮笳听见她用吟哦般的声音,轻轻念道:“为什么...我不美吗?我不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公主吗?”
殿内如今空旷无人,这一声,若让旁人听去,便如同幽冥鬼哭般渗人无比。
默默听了一会儿,见再无额外的话语,阮笳才抬步朝阮令宜身旁走去。脚步声在殿内十分清晰,但阮令宜只微微顿了顿,没有任何回应。
阮笳径直走到她身后站定,铜镜映出阮笳的半身,他伸手,从阮令宜手中拿过了那把玉梳。
玉梳触手冰凉而温润,阮笳正要抬手帮她继续梳发的动作。
忽然,拿走玉梳的行为似乎触动了某个关节,阮令宜以清晰的口吻,带着怨怼、不解的复杂情绪,开口说道:“你说,我这一生究竟错在了哪里?”
听到这话,阮笳进行到一半的动作倏地顿住,接着他果断收回手,反手便将玉梳放在了一旁的高柜上。
这一连串举动带着一种无情的迅速,显然他刚才意欲帮阮令宜梳头的动作,目的性极强。
阮令宜默了片刻,癫狂的眼中竟也能透出几分无语凝噎。
殿内静默半晌,阮笳却只是负手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回应。他那双金瞳在铜镜的倒映下,呈现出了一种金属般的冷漠寡情。
像破罐子破摔,又像是无可倾诉,阮令宜在垂眸思索良久之后,终是开口说起了她与齐怀珵一路来的种种。
“我初见齐怀珵时,他才十三岁,因母国东梁战败,被亲生父亲送来大楚为质。”
“他比我要大五岁,自出身就被立为东梁国的太子,那时的齐怀珵迎来送往已极为熟稔,即使是我大楚的皇室、官员和奴仆亦不怎么讨厌他,但我却一眼就能看出,他性子并不像表面开朗坦率,若是将来抓住时机,他一定会狠狠反扑我大楚一口,如同一条凶狠的鲨鱼。”
“所以,我提前去亲近他、待他好,甚至用爱慕包裹他,满以为十年的时间,青梅竹马的情谊,他终究会被我感化,但事实却给了我无情的一击。”
阮令宜抚着脸颊的手猛地一紧,指甲从仍然娇嫩的肌肤上划过,留下一道粉红色的印痕。
“齐怀珵!他还是领着他们东梁军的脏蹄子,踏入了楚地江山!即便是有你的义军在后追击不舍,他依旧选择了继续摧毁楚国城池,选择了进攻我!明明...明明我曾经去信,愿意摒弃前嫌,与他合谋攻你!”
阮笳挑了挑眉,没有作声。
“可他拒绝了我,还以情爱诱我、以利益骗我,而我却在他浑身浴血闯入牢中,并朝我伸出手那一刻,不争气地还是心动了。”
阮令宜情绪愈发激动,声音中带着无尽被辜负的怨恨,甚至隐约有哽咽之意。
忽然,阮笳开口道:“你的心动,是为情而动,还是为利而动?”
阮笳的声音极冷,也很轻。阮令宜却顿时静默了下来,正欲发狂的双手停滞在半空中,而后,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渐渐垂落,落在散开的衣摆之上。
阮令宜的情绪陡然转为冷漠,她接着道:“齐怀珵先带我去了北元,那里苦寒无聊,哼!他也无能得紧,连一个蛮夷的小头领都斗不过,还妄想我放弃尊严助他。”
阮令宜冷笑一声:“你说,他配吗?”
阮笳冷淡的目光与她在镜中对视,没有波动更没有回答。
阮令宜不悦地瘪了瘪嘴,又说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我带到东梁国,可是你知道吗?齐咸根本不待见他,他这个太子差一点就要被废了!”
“面对这种局面,他第一个就想到来找我,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他说...他居然问我,问我不是未卜先知吗?为什么从来不帮他?是不是不相信他?是不是不真的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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