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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酒_麦当劳薯喵【完结】(28)

  她干巴巴地说:“那我走了。”

  “去吧。”

  转身后,周疏意回头看了她一眼。

  谢久却连头都没抬,径直关上了门。

  她垂下眸子,心底莫名几分沉堵,连下楼的步子都不如方才轻快。

  出门后她却没有立即去Coffee酒吧,而是前往附近的商场。

  人潮如织,她在拥簇明亮的专柜前游荡。

  转角处,一缕清冽的柑橘香突然缠上来,像无形的手拽住她的衣袖。她停下了步子。

  那家墨绿色调的专柜里,暖黄的光正一寸寸舔过玻璃瓶的曲线。她驻足,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陈列柜上浮动,与那些精致的瓶身重叠,又分离。

  “女士,要试试我们的护手霜吗?”

  导购小姐笑盈盈地递来试用装,“含乳木果油和雪绒花提取物,最适合经常碰水的双手,有夏季轻薄款,也有秋冬护理款哦。”

  手?周疏意心头蓦地一颤。

  眼前忽地浮现谢久那双手,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腹覆着一层薄茧。

  不算大的一双手,却生得十分完美,在灯光下白皙分明。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凹陷,每当用力时,那处肌腱会微微突起,崩出淡青色的血管,虬结在皮肉之下。

  带着一种克制的力量感,擦过她的腰际……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礼盒上。

  “这套是我们的新品,”导购的声音忽远忽近,“最近正在搞活动,买一套还会赠小样。”

  “包起来吧。”

  她听见自己说。

  刷卡时手指微微发抖,签单上的字迹比平时歪了几分。

  这哪里是购物,分明是背着心上人偷偷准备惊喜的小把戏。

  这情形忽然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活像个刚成家的年轻人,笨拙地学着体贴的模样,在回家路上看见什么好东西都要买下,宝贝似的捧在怀里,盘算着要如何献宝似的递给家里那位妻子。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又赶紧绷直。什么妻子,八字还没一撇呢。

  她在心里轻嗤自己,抬头望向天边。

  人群尽头,暮色烧红了半个城市。

  真是好天气。

  *

  天将暮时,谢久还在工作间里与一团陶土较劲。

  向来驯服熟练的泥胚今日却格外叛逆,好几次在她指间坍塌变形。她蹙着眉,散落的碎发被薄汗黏在额际,整个人显得有几分浮躁。

  “啧。”

  她突然松开踏板,转轮戛然而止。

  未成型的泥胚歪倒在台面上,像团不堪的败絮。

  她干脆起身,走向卫生间去净手。搓洗的力道有些重,水花溅到前襟,在衬衫上洇出一道痕。

  餐桌上,那盒精心摆盘的沙拉早已凝出水汽。胡萝卜切成的拙劣心形,此刻正慢慢褪去鲜艳的色泽。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在心底反复打着草稿。

  这个小姑娘跟她不适合。

  不论从年龄,还是其他方面。

  她们之间,说到底不过是几面之缘的浅淡交情。想起自己过往那些无疾而终的恋情,哪一段不是败给了现实。

  更何况小姑娘还这样年轻。

  眼角眉梢都跳动着鲜活的光彩,是一抹还在长成的新绿。这样的年纪,心性最是飘忽不定。

  今日能为一盒沙拉精心切出心形胡萝卜,明日或许就会觉得这些把戏索然无味。

  爱人如养花。

  她想起过去窗台上养过一盆绿植,最后叶片蜷曲如老人皱缩的手指。

  她太清楚自己了。

  若是真养了花,必定会日日惦记着浇水施肥,最后连花盆摆放的角度都要计较。

  这样的性子,怎么经得起哪天推开窗突然发现枝头只剩残瓣的打击。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瞥见屏幕上闪烁的昵称,眉心那道细纹又深了几分。

  “喂,妈?”

  “久久啊,”电话那头传来徐女士瓮声瓮气的嗓音,“妈有点发烧,家里的退烧药过期了……”

  “我给你叫外卖买点。”

  “你真是的,干嘛麻烦人家骑手?”母亲训斥她的语气都精神了几分,“你爸正好想你了,赶紧回来一趟,顺便带点退烧药……”

  回去一趟至少四十分钟,其实谢久并不想回去,手里还有很多工作。

  但老太太都这样说了,更何况还生着病,她骑虎难下。

  电梯门关到一半,谢久才想起车钥匙没拿。

  折返时撞翻了玄关的伞架,金属骨架砸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叹了口气,弯腰捡起。

  第二次出门时,夜风迎面扑来,头发纷飞,将她吹得有些迷茫。

  她突然意识到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直到车开一半,她才想起,发绳还留在手腕上。她竟然连头发都没扎。

  “……”

  后视镜里,她看见自己额前的碎发支棱着,活像个毛躁的学生妹。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得刺目,像在心里响起一道警示。

  谢久头一回觉得这六十秒如此难熬。

  直到亮起绿灯,前车迟迟未动,她破天荒地摁响了喇叭。

  “嘀——”

  等到了家,她更是发现自己半路忘了买药。

  翻遍药箱只找到半板过期的布洛芬,只好又匆匆打开手机下单。

  接连的不顺心,搞得谢久有点烦。

  徐女士更是裹着毛毯窝在沙发里,鼻尖通红,却还在絮絮叨叨,“久久,你说那可言结婚半年了,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谢久正低头挑选手机上的外卖药品,闻言指尖一顿,没搭理她。

  “指不定是男方有问题呢,我们可言从小身体就好。”母徐女士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拔高,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上回五一我去了趟你姨妈家,我瞧那小两口话都说不上几句。”

  “妈,”谢久突然放下手机,眸光冷了几分,“别人房里的事,您少打听。”

  “这怎么是别人?”徐女士猛地直起身,毛毯滑落也顾不上捡,“可言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她越说越来劲,仿佛已经料想到日后的结局了,一脸忧心忡忡。

  “哎,要是真不行,以后可言做试管就要遭罪了......”

  这回谢久脸色都冷下来了,只草草说了句:“药一会儿就到,我让骑手房门口,你自己去拿吧。”

  说完便匆匆上楼去洗漱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徐女士皱皱眉,不满地坐在沙发上,指着一旁沉默不语的老谢,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看看你生的不孝女,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结婚!”

  “以后我们两个死了她怎么办?”

  谢久仰面躺在床上,楼下的吵架声隐约传来,嗡嗡的像苍蝇围在耳畔转。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点累。

  家里那些糟心事,还有那个总在她眼前晃的小姑娘,全都搅在一起,沉甸甸地坠在心头,像团乱麻令人困惑。

  她起身倒了杯水,仰头灌了一大口。

  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那团无名火。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通讯录翻到底,那些名字不是泛泛之交就是利益往来。唯二亲近的两个朋友,这个点也应该睡了。

  过去她心烦意乱的时候,总会找点事情做。

  想了想,她点开了跟张主任的对话框。

  【我考虑好了,订了明天的航班,过去看看。】

  *

  晚上,谢久刚睡着没多久,便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很突兀,没有做梦,也没有心悸,只是心里装着事,单纯的醒来了。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也有点热,便爬起来开了空调。

  习惯性看了眼手机,周疏意在十点多发来一条消息。

  周疏意:【嘻嘻,姐姐~沙拉好吃吗?】

  沙拉没有吃,指尖在屏幕上方悬了几秒,谢久最终没有回复。

  看着她笑得没心没肺的头像,谢久点了进去,滑进她的朋友圈。

  最近的动态并不多,隔好几个月才发一条。

  但过去很丰富。

  有的顶着夸张的蓝色眼影对镜头做鬼脸,眼角笑纹绽开,谢久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眼角。

  她要是拍照,都不怎么会笑。

  有动态是燃烧的柠檬片,糖粒在火焰里噼啪爆开,配文写着“新品试调成功!!!”

  三个感叹号跳得扎眼。

  有叽叽喳喳吐槽奇葩客户的,文字尝尝一段,起承转合,写得挺好笑。

  像古早微博段子写手。

  她的朋友圈鲜活得像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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