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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特兰蒂斯_尼可拉斯【完结】(60)

  怀里的玉子点了点头,然后努力扬起脑袋看着她。“你还会......走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没有答案。她的答案是错误的。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好像闭上眼睛就能否认这件残酷的事正在发生一样。就像她曾经不喜欢的那些脆弱的人类一样。她曾以为自己不脆弱,至少从能力和体格来说,而且体格等生理条件的作用应该使得她的情感也不脆弱,心智也不脆弱。她看上去拥有女神雕塑的外表,实际上应该是一块钢铁,甚至比钢铁还要坚硬,是一束粒子束,无坚不摧,不可捉摸,无往不利。她应该是这样的。但现在,她知道自己不是。她患上了这种疾病,她已经有了裂缝。她知道玉子的心头已经有了两道裂痕,自己又好到哪里去?自己的心上也有裂痕,甚至全是裂痕。

  如果她也有心的话。

  她想否认,她宁愿没有,又感激有。

  玉子看着她,发现得不到回答后,静静地哭了起来,“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

  我舍不得离开你啊,我舍不得啊玉子,我多希望我能留下来。我希望时间能倒流,然后形成一个封闭的圆环,这一刻我们一道崩了自己,下一秒我们回到在书本大楼见面的那一天。我现在回想,那一天你真美。可要是那样,我们为什么不挑一个更好的时代?两百年前?五百年前?只要没有这些“不得不”,我哪里都愿意和你去,我哪里都可以和你去,我愿意守着你一辈子,天天对你说一遍花样翻新的我爱你,我什么都愿意。可是我不能。随便想想就知道,如果时间真能那样,要来追我的人还是会来的。就像这些猎杀者终归会来找这些叛逃者一样。都会来的。我躲不掉。我不能带着你冒险,我根本不具备保护你的能力。

  我爱你,可是我对不起你,我必须伤害你。

  “对不起,宝贝。”她睁开眼睛,再一次——像以往那样温柔地——为玉子吻去了眼泪。接着在玉子耳边轻轻哼起歌来。哼了三十秒,玉子已经被起效的麻醉药哄得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和玉子的时间只有剩下的三十秒了,于是唱得更加认真。唱着唱着,她流泪了。

  她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流出液体,她知道这是什么液体,但是不知道自己真的有,曾经也不相信自己会有。现在相信了。她知道眼泪很珍贵,特别是对于她来说。因为是玉子带给她的,自然更加珍贵。她甚至想要收集,但转念一想,不,就让它留在玉子的脸颊上,就很好了。

  宝贝,我不能给你什么礼物了,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再给你了。如果可以,其实我多想把我自己给你。就让这眼泪作为我的礼物,悄无声息地留在你身边吧。我甚至不敢说让回忆留在你心里,我知道,那回忆在一段时间内,恐怕都会是不好的回忆。也许过了很久很久,你才会重新在其中找到快乐。这没关系。就算你一直憎恨这回忆并且想要遗弃它,都可以,我只要你快乐。

  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她把玉子放在地上,又拉过床垫,把玉子放在上面,盖好被子。然后与猎杀者们一道离去。

  她以为,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35}公元260年,魏帝曹髦准备清除权臣司马昭。司马昭得人通风报信后,马上派兵入宫镇压。双方在宫内东止车门相遇,中护军贾充在南阙下率军迎战曹髦,贾充命令成济杀曹髦,成济一剑从曹髦胸部刺穿,曹髦立即死在车上。后来司马昭以罪诛杀成济一族。

  第二十二章

  这里是哪里?玉子四处张望。灰暗的天空,湛蓝的海湾,原木搭建的房子有的烧毁了,有的还屹立着。穿着毛皮制外衣的人们在地里劳作,种植着她不认识的植物。

  她站在干枯的水井边。没有人过来取水,没有人打搅她。

  我为什么在这里?她想低头看看自己,却感觉到尖锐的疼痛。伸出双手,十指还是那样洁白修长,简直像是无生气的白化、骨化的植物。

  白骨化的植物?她好像听见Linda在说,对啊,真有这种东西。在遥远的非洲的一个洞里,被火山灰掩埋起来的洞穴里。

  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的眼睛,也点燃了远处山巅上的房子。她急切地挪动步子,想要过去。

  我要过去。她想,于是在梦中几乎飘了起来。

  海边渔村有很多人,男女老幼,就是没有一个人往着了火的地方走。好像除了她没有一个人看到火,也没有一个人在意。那房子着了,她想这样对身边人说,但喉咙发不出声音,更担心对方不懂她的语言。毕竟看他们身上的衣服,自己从未见过。

  只是听Linda提起过。

  北边的海岛嘛,又冷,风又大。人们穿着毛皮以保暖,终生与恶劣的天气、脾气暴躁的大海相斗争。

  上山的路很长,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向上飘的速度就减缓了。甚至开始感觉气喘。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一边努力地向上飘,一边坚定地想,我要上去。

  我也不是要救火,我就是要看看。

  忽然下起雨来。冰凉的雨点落在身上仿佛是针刺。一下一下的,不疼,但又无法让人无视。她伸出手去接雨点,雨点仿佛有颜色一样,于是她把手收回来、凑近了一看,落在手心的不是雨点,而是一个一个的小人。落在她手心,霎时融化不见。

  一下子就没了,甚至来不及看清他们的容颜,她想,然后他们又会变成水蒸气,蒸发,回到天上,重复这个轮回。

  就像人生,Linda说,不是吗?

  好不容易快走到山顶,已经可以看见那着火的茅草屋顶。突然听到一阵钢琴声。这为什么会有钢琴?她接着想了想,钢琴是什么样子的?好像还有很多种?

  是这样的,坐在这里,挺直了腰背,用两只手的手指弹。Linda弹过虚拟钢琴给她看。

  走到山顶平地,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她看见熊熊燃烧的屋顶下有一个女子在弹钢琴。那人留着漆黑长发,身材修长,情感投入。

  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而站在那个弹琴的自己身后的,正是Linda。穿着黑色的衣服,紧紧包裹的、战斗用的、面料不明但反光度非常好的黑色衣服。

  弹琴的自己看了自己一眼。眼神冰冷,好像自己是个外人。

  她猛地醒来。眼前还是自己在金楼的房间。

  她被醒来的梁文坚救回来已经五天了,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在睡。梁文坚当然给她找了医生,还不止一个。每一个来了都说,哎呀,这不是很好吗?只要等着缓缓愈合就可以了。梁文坚仿佛不信似的,逼着人家给开药。人家医生笑道,梁老大,不是我们骗您,真是老板这伤不要紧,只要等着愈合就可以了,她的都还没有你的伤重。

  她朦朦胧胧间听见梁文坚质问,那她怎么不醒?!医生道,人家虚弱,总要睡睡将养着啊!于是她就像得了恩准一样,继续睡了下去。一直睡,一直睡,反正暂时没有人需要她。她在回到金楼后醒来的第一次,就告诉梁文坚,说收尾、打扫战场的事,一概全部交给你,不要问我了。

  她努力握着梁文坚的手说谢谢,然后就昏睡过去。

  而她说这话之前,在梁文坚被看护她的惊喜过望的手下人叫来之前,她在想一件事,Linda呢?然后睡过去了,做梦去了,梦见了她。接着醒来,知道她不在,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未几又睡过去,又梦见Linda。每一次做梦其实都相同,即便场景有所变化,但总归会见到Linda,一定会见到Linda。每一次醒来她都要感叹,每一次睡去却又忘记。

  她不知道这是那针剂的作用。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仿佛是空的,完全空了。她知道那天的记忆是真实的,Linda真的来了,她百分之百确信,Linda救了自己,然后又走了。

  走了。

  这一次醒来,她感觉自己有力气一点了。于是坐起来看梁文坚送来的报告——成堆地放在那里,好像是她可以随便看或不看的娱乐材料。最开始的报告说在那天的冲突里谁牺牲了,谁殒命了,谁还幸存。接着的报告里说韦斯普奇势力真空的地方在哪里和哪里,我们争取占据了哪里,哪里我们人手不够,拱手送给里奥尼家族了。第三份报告说他们已经成功把小松的芯片安全取出,分析结果在里面了。

  梁文坚说除了我之外谁也没看。也只有你有资格看了,“老板。”

  他还是怕,她不想他怕,但是没办法,她需要他怕。

  她拿过读取器,检查了芯片里的内容。梁文坚的附带报告里说,小松的许多记忆都被主动地删除了,看记录操作者是本人,可见他在删除一切危险的存档,以阻挡任何入侵导致的泄密——毕竟秘密已经不复存在。但还是有一些记忆留了下来,比如小松是如何在卢比西尼奥的诊所里看着那个金发男子做手术,告诉他们去搬运医疗废物、偷窃或者□□都不能支持他们完成手术,然后引诱他们和自己合作;又是如何指示郑丹瑞去演戏,和张丽瑾沟通,和文森特在第一次大型冲突前后的合作与交易。阴谋到这里就清晰了,不是吗?是小松成吉,这个跟随了他父亲二十余年的人,暗中找到了四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身手了得的人,为他服务,一边暗中打入韦斯普奇,一边安插在梁文坚的手下,看上去互为间谍,实际上都是他小松的奴仆;还有两个送到文森特那里供他差使,同时也监视文森特。他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到处煽风点火,将她的父亲、她的朋友全部干掉,路上还消灭了一些其他帮派的人,或许没有被干掉的那些都是他的伙伴,而被干掉的都是他的对手、他不可合作的人?反正最后准备干掉她。所以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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