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看她一眼,还是转身往外走。刚推开内殿门扇走出去,紧张候在外面的云瑶就想进去看看,只探了个头,就被二公主冷然眼神喝退。
红木门扇合上,无声寂静中,裴璎坐在茶椅上,静静看着流萤方才坐过的位置。心里千头万绪,一直被她刻意忍下的不安,渐渐在心头凝聚。
究竟是阿姐故意离间,还是她与阿萤之间,当真隔了些什么......
自冬至夜开始,一桩桩,一件件,都让裴璎心里不安,可不管怎么问,示过弱,用过强,流萤都是那般坦然自若,只说什么都没有,全然是自己多心。
当真是多心吗?
起初,裴璎也以为是自己让她做戏决裂,害她在朝中受了诸多非议冷待,才让流萤心中有怨。可这几日在殿中养伤,在流萤不来看望的时候,裴璎细细想过每一处,想过流萤的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话,甚至是轻微的一声叹息......
想了很多,一遍遍否定,又一遍遍确认,终于,在听了阿姐不知真假的言语后,在看见流萤的抗拒和遮掩后,裴璎心里那个恐惧的猜疑,逐渐成形。
其实冬至那日,流萤自踏进启祥宫,就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静静坐了许久,裴璎走到床前,俯身从帛枕下取出皱巴巴的香囊,香囊上绣了两株淡紫色的鸢尾,歪歪扭扭,丑陋的很。宫里司针房什么精巧的香囊做不出来,可裴璎最喜欢的,还是这个自己亲手缝制的,粗糙简陋的香囊。
两手紧紧捏着香囊,看着上面歪斜鸢尾,好像又看见流萤的眼睛,闪着迷乱人心的光,却又盈着澄澈无辜的水色。
那是十七岁出阁参政前夕,裴璎熬了好几个晚上,笨拙地做了人生第一个香囊,欢天喜地送给流萤,牵她的手去摸,目光灼灼,“阿萤你看,这朵是你,这朵是我。”
少女情意珍贵又隆重,在最灿烂的时候相逢,见过那花最娇美的模样,被那细腻柔软的花蕊轻轻吻过,就无法接受花朵枯萎,枝散蕊落。
裴璎攥紧手里香囊,紧紧贴在胸口处:阿萤,你不了解我吗?我不了解你吗?
第27章
今冬天寒, 二公主裴璎对外只称染了风寒,病中休养数日方才痊愈。这日冬雪寥寥,天际悬着冬日暖阳, 金光投下来, 照得整座宫城肃穆庄严, 启祥宫殿门大开, 金光映雪, 丝缕照进殿中。
有人低头, 身上蒙着墨色披氅快步进到殿内, 远远便跪下来。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跪地之人双手抵地, 恭敬道:“回禀殿下,属下命人连日蹲守跟查,并未发现许大人同元主簿有何来往。前几日许大人升任天官院知事, 除了尚书苑少博卫泠登门道贺,就只有几人送过祝帖去。”
三日前,许流萤升任天官院知事的敕书已经下来,原天官院知事胡惜文调任司宾院少尹,虽属平调,但比之天官院闲散安逸, 专理凶仪之事的司宾院就不那么舒服了。
启祥宫正殿内置了一道金丝楠的八扇屏风,裴璎坐在屏风之后, 寒风薄雪都被屏风阻隔, 脚边铜盆里红箩炭烧的正旺,裴璎摩挲掌心一块司南佩,听了来人所报,幽幽道:“都有谁送了祝帖去?”
底下人俯首贴地, “礼部主簿元淼,还有天官院太祝舒荣,还有......”
回话的人有些犹豫,磕磕绊绊道:“还有大殿下......”
攥紧了掌心司南佩,裴璎正欲开口,就听铜制门环叩击殿门的声音悠悠传进来,在空旷的正殿中大荡出回音,尾音拐着弯徐徐落进耳中。两三下叩门声响过,云瑶轻轻推开半边门扇,垂手低头走进来,快步走到裴璎身边,俯身贴耳请示:“殿下,庄大人在外求见,可要让她进来?”
决裂戏码中,庄语安是很重要的一环,因而每日她都要入启祥宫。今日尚早,正殿议事还未结束,庄语安就来了,裴璎眉头一皱,显出几分不悦,云瑶看见了,解释道:“奴婢问过庄大人,庄大人说是有事想先来请示殿下。”
“何事?”
云瑶压低声音:“庄大人说,她与许大人师徒一场,往日许大人在尚书苑时对她多有提携,今日想去许大人府上道贺,说是前几日都没抽出空去,如今三日已过,还是想去道声恭贺。”
屏风挡住裴璎身影,底下跪地的人看不清二公主面色,只听到一声轻笑,如荷上清露,轻轻打了个颤。
屏风后,裴璎冷笑一声,心道庄语安这个人向来自不量力贼心不死。
裴璎对她一直无甚好观感,但胜在庄语安此人心有蹊跷反倒好拿捏,便一直用在身边,这会儿听云瑶说她想去流萤府上道贺,心中鄙夷,不假思索便驳了回去。
云瑶点头领命,要走时又被裴璎叫住,“罢了。”
云瑶回身看她,不明其意,“殿下?”
裴璎垂眸看向手心司南佩,是一块用上等独山玉雕刻的司南佩,裴璎着人寻了许久才寻到此玉,又让银作局的人细细雕刻打磨,与从前她送流萤那块司南佩一模一样。
在尚书苑时,与流萤相识的第一个生辰,裴璎送了她一块独山玉雕刻的司南佩,意为辟邪护身,祈愿能护她一生周全。流萤很喜欢那块玉佩,一戴就是多年。
可是那日,流萤来启祥宫看望自己时,走前,裴璎看见她腰间空荡荡,少了那块司南佩。
其实那玉早就不见了,只是裴璎不曾发觉。待流萤走后她细细回想,才终于想起来,冬至那日,是她最后一次在流萤身上看见司南佩,自那以后,其实流萤一直不曾佩戴。
只是裴璎的心思不在那玉上,习惯成自然,只觉流萤定会戴着,从未想过有一日,流萤会将那块玉佩摘下。
许是丢了,又或是磕碰有损,流萤从来心细,想是不愿告诉自己,怕自己为一块玉佩伤心,才从腰间解去了吧。
裴璎如此想,休养这几日命人又寻来一块好玉,银作局的人手脚伶俐,很快又造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司南佩出来。裴璎本想着,待流萤升任天官院知事,等她来启祥宫同自己报喜时,便把这块崭新的司南佩当做贺礼送给她。
只不想......
只不想,二公主日夜攥着这玉,等了一日又一日,等到三日过去,流萤都不曾来过。
视线从玉佩上移开,裴璎轻声道:“让庄语安进来吧。”
殿门打开又再合上,始终跪在殿下的人微微抬眼看向屏风,“殿下,那属下这边是否还要......”
“不必了。”
裴璎攥着手心司南佩,挥手让人退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不必再去盯着了。”
庄语安垂首进到殿内,跪地磕头后,请求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屏风之后二公主冷冷让自己上前,庄语安小心翼翼抬眸,隔着屏风,只能模糊看见二公主的身影,心里七上八下打鼓,已在思索如何同殿下解释自己只单纯想去道贺,绝无旁的想法,等忐忑地从屏风一侧经过,走到二公主所坐桌案前方,庄语安还没开口解释,就见二公主递了一块玉佩给自己,“去吧,帮本王把这块司南佩带给流萤,就当是贺礼。”
庄语安双手小心接过司南佩,忙不迭应声,掌心触到玉石柔润,是上好的独山玉,通体碧绿,光泽莹润。
庄语安忽然想起来,许流萤身上常佩一块司南佩,从前在尚书苑时整日佩戴,可这几回见她......好像没有看到老师身上佩戴此玉。
“见了她,再帮本王带几句话给她。”
庄语安身子往前了些,侧耳仔细听完二公主所言,一字一句不敢遗漏,“殿下放心,微臣都记下了,定会一字不落说与许大人听。”
碎雪零落,一路从宫里吹到宫外,金色日光照下来,雪粒还未落到掌心,凌空就已融化。庄语安到访许府时已是酉时六刻,天际浅浅泛起一抹红晕,夕照将时,她抬手扣门,却被拒之门外。
面上窘迫绯红,庄语安抿唇,“还请再通传下,在下是奉二殿下之命前来的。”
裴璎的名号压在前头,便是许流萤也不好轻易驳回去,庄语安这才进到里面去。
中堂之中,流萤与庄语安说话,听她磕磕绊绊对自己道恭贺,不耐之余,又觉出几分奇怪。
庄语安这个人,向来是伶俐的,前世在尚书苑时自不用说,聪明伶俐一点就通,等后来跟在裴璎身侧,更是学的一副玲珑善变模样。可重生以来,庄语安比之前世,多了几分畏畏缩缩,小心谨慎,流萤觉得奇怪,又怎么都想不出怪在何处,只觉是自己待她态度大变,才让她处处小心。
流萤无心与她多做言语,听她说完话就想送客,却看她俯下身,从随身小箱里取了一副卷轴给自己,“老师写得一手好字,从前在尚书苑时对学生也多有指点。此次老师升任,学生自知金银财宝于老师而言都是俗物,便写了一幅字送给老师,既是祝词,也是感激老师从前多年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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