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心中不悦,却也没开口戳穿她, 重新端了药盏坐到床边,“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殿下若当真不想我知道,不愿我来,就不会叫庄语安来天官院寻我。”
没给裴璎开口解释的机会,流萤又补道:“庄语安那样的人,对殿下唯命是从,殿下也不必说什么都是她自作主张了。”
“殿下很应该明白我如今是何处境,刚任天官院知事,要处理的事情不是一件两件,盯着我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前些日子宫里流言如何,殿下不是不曾听到过。”
流萤越说越停不下来,心里怨怼都借着此事发作出来:“你我都不是尚书苑里的孩童,也不是十五六岁时候不懂事,殿下往后不要这样孩童心性了,便是闹着玩,也该有个限度。”
二公主病中虚弱,等到流萤坐到床边,便只能“虚弱”地挪挪身子,很不经意地靠过去,脑袋软软搭在她膝上,心里还没开始暗爽,就听她噼里啪啦数落自己这一顿,觉得羞恼,又顾着要装病,嘟嘟囔囔小声反驳两句,又不敢当真说出来,叫流萤听了生气。
流萤其实听见了,只作没听见,伸手将她扶起来,“既已来了,便也不说这些了,殿下还是起来用药吧。”
裴璎借着她的手坐起来,刚一抬眼对上流萤的眼睛,就想起昨夜自己灰头土脸从她那儿离开,实在是狼狈的很,不甘心的很。
昨夜,她软硬兼施过,甚至连朝会一事的怒气都全数咽下,半个怪罪的字也不敢说,可都没用。流萤待自己冷淡许多,怎么都不肯对自己解释一二,哪怕一个字。
二公主夜里回宫翻来覆去睡不着,夜里睁着眼睛熬,熬到后半夜,听见外间风呼雪飘,听着听着竟觉得那风雪好似当真刮在自己身上,冷的裴璎在床上抖成筛子。还是云瑶在内殿外面值夜,听见动静进来看,这才传了太医过来。
没什么大碍,只是夜里炭火凉了,加之心神纷乱惹出点轻微癔症,一针下去便也好了。只是折腾这么一遭,倒真让裴璎想出这个办法来。
二公主这辈子没追过人,更没哄过人,少女时候情意萌动,没等她思虑如何与流萤表白心意,就在流萤房中发现了自己的画像,然后水到渠成,理所当然收下流萤的心意,享受她的爱,她的温柔,她的包容,她的一切。
或许是这一切来的太轻易,来的太早,公主殿下还没学会如何爱人,就得了这世上最极致无私的爱。
极致的享受过,丝毫变化都会让人难以承受,不敢面对。
裴璎想让流萤来看自己,却不想硬叫她来,只想让她得知自己病重,然后心甘情愿来看自己,再如往常一般哄哄自己,抱抱自己。只要如此,裴璎便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跟从前一样,流萤还是那个温柔的,哄着自己的,平静却有着无尽包容的流萤。
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等裴璎回过神,已经被流萤一勺一勺将一碗药喂光了。眼看流萤喂完药就想走,裴璎的筹算半点都没应验,流萤没哄她,也没抱她,从始至终冷冷淡淡的,一如她如今在人前对自己的态度。
裴璎没如愿,拉着袖子不肯让她走,“阿萤都不问问,我是怎么病的吗?”
流萤被她拉着衣袖,叹了气依言问她:“殿下究竟是怎么病了?是昨夜风雪太冷,还是前次受伤的缘故?”
裴璎眨眨眼睛,又是一副泪眼汪汪的可怜样,小心翼翼从被子里摸出个东西递给流萤,“这香囊,我一直放在枕头下面,昨夜回宫却发现不见了,殿里殿外找了一大圈才找到。夜里风雪大,许是受了寒风,才染了病。”
粗糙简陋的鸢尾香囊,出自二公主之手。两株鸢尾不但简陋,甚至很丑陋。
裴璎牵她的手去摸,指尖刚一触到那丑陋的鸢尾花,如被火烫,少女欢喜的眼睛立时浮现出来,流萤很快移开眼神。
裴璎将香囊塞到流萤手里,又从被子里掏出一条长长卷轴,展开给她看,“阿萤的画,我一直好好珍藏着。”
“阿萤你看,我把你也添上去了,如此,你我便在一张画里了。”
裴璎的被子下面,似乎藏了个百宝箱,流萤眼看她将一件又一件东西摆在自己面前,每一件东西,都牵扯出一段回忆,美好,纯净,恍如梦境。
一桩一件,裴璎都如数家珍。流萤静静听她说着,越听,心底里有个念头,有些东西,就越发真切起来。
她忽然发现,此刻的裴璎,似乎真的很爱自己。不同于前世自己的顺从忍让,如今自己冷淡下来,裴璎的情意,却越发真切起来。
她望向自己时,眼里现出从未有过的小心与惶恐。那种眼神,一如从前的自己望向公主时。
流萤审视她,审视那眼神,一时沉默。
这沉默,却让裴璎不安,眼看装病不成,将往昔珍贵之物一一摆出来也不行,裴璎心里挫败,失落,又不肯放弃,伸手扯开衣领,肩背暴露出来,后背上被藤条鞭笞的伤痕仍有绯红印记,红了眼睛看流萤,“阿萤,好疼。”
流萤一面观察裴璎,一面伸手抚上那新愈的疤痕,心底有一抹难言的酸涩,顷刻被她按下,逼迫自己不去想,求证道:“殿下,疼吗?”
“殿下金尊玉贵,何必受这样的苦?”
裴璎反握住她的手,引她往床榻上去,等流萤半个身子进到床榻中,裴璎微微仰起身子,伸手将床帘银钩松下。
“阿萤,我宁愿受阿姐责罚,也不要牵连到你。”
银钩松开,柔纱床帘落下时,一字一句清楚至极。流萤听得清楚,心中清明,翻身拥着裴璎,翻滚了下,两个人拥挤地躺在床榻最里侧。察觉裴璎的身体在抖,流萤的手指从她后背抚过,似有若无的光线中,她能看见公主的眼睛,那里面,盈着无尽的爱与期盼。
殿下,你在期盼什么呢?
轻柔的吻落下去时,流萤听到裴璎的声音响起,恍如天外来音,迷蒙晦涩。她吻下去,又抽离开,攥着她的手问她,“殿下说什么?”
裴璎望着她,心中委屈排山倒海,眼泪不受控地流出,湿了满脸。幼时噩梦让她厌恶这世上所有人,若非遇到流萤,她大概会孑然一身,孤孤单单与阿姐斗下去。
可她偏偏遇到了流萤。
流萤冷淡时,她尚可撑着精神去挽救。可当流萤温柔又多情的拥着自己时,裴璎只觉得委屈,害怕,想哭。
平日的公主骄傲,荡然无存。哭过之后,攀着流萤的脖子,几乎是哭诉:“阿萤,我好怕,我好怕!”
流萤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心口像被巨石堵住,哽痛让她不能呼吸,只能闭眼吻下去,无休无止的吻。不知过了多久,等终于从那唇瓣上离开,流萤大口喘息,喘息后伏在裴璎身上,指尖在她战栗的身体上经过,每过一处,便带起一阵颤抖与轻哼。
“阿璎......”
许久不唤这个名,开口竟显得有些生疏,咿呀学语般,流萤又喃喃唤了两声:“阿璎.....阿璎......”
裴璎迷离看她,神智似乎已经出走,并没反应过来。流萤的指尖继续下探,落在最娇弱的位置,熟练地揉捻过后,又猛地松开,等到裴璎难耐的闷哼出声,流萤才再度贴上去,气声道:“阿璎,如今的你,最怕什么呢?”
裴璎半眯着眼睛看她,似懂非懂。流萤又贴上去,温热的唇路过她的眉间,眼角,耳畔,一路往下,落在唇瓣,厮磨着,引诱着:“阿璎,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裴璎几乎要哭出声:“我怕、怕你离开我!”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说不清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又或是说不清道不明,连这世间所谓的大家,天上受烟火供奉的神佛,也通通无法解答的困惑。
如此的爱过,为何最后,会那般狠毒呢?
偏偏是爱过,偏偏是彼此深爱过!倒不如一开始,就只打算将自己利用个干净,然后用无可用时一脚踢开,如此,就算恨也能恨个痛快了。
偏偏,却是爱过的。
泪如雨线打湿了裴璎的脖颈,辗转间,流萤吻她,不留间隙,纠缠着问她:“殿下,就让你同我一样,好不好?”
裴璎被紧紧咬住,无法回答。
流萤一边吻她,一边伸手在她身上游走,抚摸那些颤抖,诱骗般问她:“殿下,流萤受过的,也让殿下受一受,好不好?”
第35章
殿下, 若让你入地狱太难,那就让你如我一般,将这痛苦体会的更深刻些吧。
好似在心海浮沉时, 忽得一块救命浮木, 流萤爬上去, 终于有了生的希望。她忘情吻着裴璎, 心里只求她爱自己再多些, 再多些, 多到如前世的自己一般, 满怀小心与恐惧, 日日夜夜爱着, 又日日夜夜害怕失去。就这么爱着,害怕着,卑微着, 时而狂喜般的极乐,时而又堕入无边炼狱,然后亲吻她,伤害她,背弃她,离开她, 一如前世,殿下对自己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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