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呢?自己要去哪里?
亲吻的喘息间隙中, 流萤恍恍惚惚, 虽隔着遥遥千里,她却好像看见了云州的家。
她看到自己好像终于回到云州,可是云州家中早已空无一人,只剩祠堂牌位重重, 然后自己走进去,跪在蒲团上,跪到睡过去,再睁眼,看见有人伸手来牵自己。
那指节细长,手腕白皙,流萤紧紧握住。
是阿娘吗?
不是,阿娘的手远没有这般细腻白皙。
那是谁呢?怎会在云州,在自己家中?
没等流萤细想,脑中就只剩混沌。只因那柔软白皙的手紧紧握住自己,像是将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紧紧攥住,然后她便无法思考,跟着那双手飘飘然远走,不知终点。
白日宣淫,实在不是端正知事的作风。等到流萤衣衫半解,翻身仰面躺过来时,才觉有些筋疲力尽了,等喘了几口气缓过来,先是起身穿好衣裳,理了理头发,才低头看裴璎。
二公主闭着眼睛,像是睡了,又似乎只是太累。流萤就这么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心底爱恨终见清明,轻声唤她:“殿下。”
裴璎懒懒“嗯”了一声,半睁眼睛看她,餍足地笑了笑。
流萤穿戴整齐,与殿下此刻模样互为极端,她看见裴璎的笑,浅浅回应她一个笑容,又缓缓躺下去,半搂着裴璎,心中明白殿下情意与恐惧,开口就带了几分笃定:“殿下可否答应我两件事。”
二公主常常凶恶,但很多时候,流萤说话还是管用的。
前世十二年,算起来也只有最后那一年,裴璎不耐,恼怒,凡流萤所求所需,她不经思索,出口便是驳斥。
此刻,离那样的裴璎,还隔着好几年的时光。
流萤求她答应两件事,一是朗州知府严青一案,即便严青不曾违制修建府邸,但替大殿下贪污敛财一事却无从推脱,元淼前去查案,此事恐难再遮掩。到那时,她求殿下尽力救下无辜之人。
“我听闻,那位朗州知府成婚很晚,府中只有一女,不过三岁。”
“殿下,三岁小儿又能知道什么呢?若能得殿下搭救,也算为你我积德了。”
裴璎静静听完,半睁的眼睛阖上,似在思索。默了半晌,没答应也没拒绝,“第二件事呢?”
流萤求的第二件事,也与朗州有关,她贴在裴璎耳边,一字一句说的清楚。
这日糊涂过去一大半,来时还是青天白日,磋磨这么久,此刻已是傍晚时分了。风雪声一阵大过一阵,等到喑哑风声钻进床榻时,流萤的话已说完,静静等着裴璎回答。
裴璎撑着坐起身,握住流萤的手问她:“阿萤,你何时对旁人如此关心了?我以为你与她不过点头之交,略微欣赏罢了。”
“殿下昨夜不是问我,究竟在怕什么吗?”
裴璎攥紧了她的手,流萤反手握住她,经历这些时间,骗她已有些得心应手:“我怕的,不过是预见别人结局,分明能救,却最终错过,白白造了孽在身上。”
“殿下,”流萤耐着性子求她,“就当是为你我积德。殿下不是在神佛前求过,此生,来生,你我都不要分开吗?”
想得神佛庇佑,便该做些值得被庇佑的事,这道理,二公主应该明白的。
从启祥宫出来时,天色已经微微泛起青灰。流萤抬头望天,看见这场雪又有下大的苗头,昨夜大雪晨起就转小,白日几乎只剩零散几朵,等到傍晚时分,又重蹈覆辙渐渐下大。
拢紧了肩上披氅,心里得了裴璎的应允,流萤走下长阶时,脚步都比来时更轻快。等到出了宫,急匆匆赶到风满楼时,才发现元淼已等了自己许久。
风满楼生意极好,好在元淼去得早,定了一间靠窗的雅间。风满楼的雅间封闭,门扇合上后,里外就像隔出两个世界,不通声响。
流萤匆忙赶来时被大雪劈头盖脸淋了一身,饶是解了披氅,抖了头上雪花,却还是有几片藏得深,躲在耳后没掉下去,流萤也没发觉,等到坐下后,被元淼伸手拨了去,才不好意思笑笑,“多谢多谢。”
“流萤不必同我这般客气。”
元淼递了热茶过去,言语中有难得一见的轻松,好似卸下平日官身枷锁,只与寻常朋友一般与流萤说话。
来时,流萤心里本是极酸极苦的,推门进来时已是强颜欢笑,见到元淼如此轻松,满脸都是明日即将去往朗州的欢喜期盼,心里更是酸涩发胀,只能垂眸,将泪意和茶水一同咽下去。
黄程一事,元淼答应的很快,几乎没有犹豫。流萤本来还想解释几句,可一碗茶没喝完,元淼已经笑着点头,应允夜里便会遣人去知会太医院,明日带黄程一同出发朗州。
元淼如今是陛下钦点之人,去太医院要个小小医士随行,自然轻而易举。
风满楼的酒蒸鸡一绝,鲜嫩鸡肉中暗藏醇厚酒香,流萤最喜欢这道菜,偏巧元淼就点了这道菜。几口酒肉下去,黄程一事已经商定,余下的话,流萤却没想好怎么说,埋头吃了几口酒蒸鸡,往日最爱的美味,此刻却是如鲠在喉,每咽下一口,都像小刀刮过,疼的她眼睛发红。
昨夜裴璎所言,她终究不忍心告诉元淼,也怕当真如裴璎所言,所有真相一旦出口,元淼心底那场缠着恩情枷锁的美梦碎裂,她这个人,这几年上京时光,也都会碎掉。
一桌对面,还是元淼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笑意:“流萤这是饿了?慢点吃,不着急的。”
流萤抬眸看她,看着她的眼睛,细长上扬的眼睛,笑起来如柳叶随风,笑意中,那双略带褐色的眼瞳格外温柔,能将自己的面目全数映照出来,如夜幕湖水,漾着五光十色的涟漪。
元淼......这一次 ,就走的远些吧。
隐下心里情绪,流萤举杯与她相碰,笑着与她说话,“此时此刻,忽然想起你我在行宫时,想起我同你说过的一句话。元淼可猜得到,我想到了什么?”
流萤说过许多话,元淼一时不知她问的哪一句,答了几句都不对,面上显出几分尴尬。
流萤摆摆手指,佯怒看她,“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元淼像个乖学生,再无平日端正克己的主簿模样,两手托脸,极度认真听她说话。
流萤必须一直笑着,只怕若有一瞬不笑,眼底不忍就会泄露,“我曾问过你,若一直做个朗州司马,天高地远岂不自在?”
话音刚落,两人都用力笑起来。
流萤仰脖干了杯中酒,捏着酒盅看她,“元淼,你在上京这几年,可觉得开心?可有想过朗州的月,朗州的山水,还有朗州的百姓?”
“朗州与上京,哪里更让你开心?”
“元淼,”流萤甚至想握一握她的手,忍住了,郑重道:“你的才能,只做一个礼部主簿,整日困在笔墨文书中,当真是屈才。”
元淼眼眸暗下来,不知是回答她,还是回答自己的心,“能入京为官,已是三生有幸了。”
上京几年不过浑噩度日,可好在遇到许流萤,平淡日子里像是炸开一朵花,让元淼死水般的一颗心,也无端绽出几缕颜色来。
虽只是镜花水月不可触摸,虽只是匆匆经过无法折取,虽与她刚一相逢便要别离,可一想到曾看见过那颜色,便也是欢喜的。
于是元淼答她:“这些日子,多谢流萤了。”
流萤却不知自己有什么好被她谢的,一想到裴璎所言元淼与大殿下之间往事,一想到此去朗州千里凶险,再想到今日一别,自己与元淼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自己分明是想帮她,救她,让她逃离恩情与功利桎梏的上京,让她不再面临前世惨状,可为什么,却觉得那么难过呢?好像是刚刚交出一点心意,寻到一位好友,不等深交,便要道别了。
“元淼......此去朗州只怕会有凶险,若是遇到什么事,你可会在心里怨怪我?”
元淼答的很快,恳切地摇头:“许流萤,我是真心实意谢你。”
“能为朗州百姓做些事,为这天下做些事,于我而言已是万分欢喜。读书多年,为官数年,回想只觉惭愧居多。”
“能有今日之机,便是遇到些凶险,我也当是全我志向,只会欣喜赴之,如何会有怨怪。”
流萤低了头,大大一颗泪掉进酒盅里,被她咬着牙仰脖喝下了。
一杯酒饮下,看见元淼从身后取出一个小小的白釉莲子罐,双手递给自己。
流萤不知是什么,接过来刚要打开上面塞子看一看,就听元淼低低道,“这是朗州的闾山绿,今春阿娘托人寄来的。今日回去找,才发现只剩这么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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