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点了点头,似乎是信了,黑黝黝的一双眼瞳闪着微微光亮,仍是望着裴璎, 不语。
“阿萤?”
裴璎被她看的心慌,又怕她再有什么事情,一急,忍不住连环问:“怎么了阿萤?可是觉得何处不适?还是......还是你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流萤只是摇头,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伸手抱住裴璎的腰。
纤细的手腕交叠,轻轻圈住裴璎的腰,衣袖垂下来,一小截纤细的腕子露出来,雪白泛光,落在裴璎眼里,刺痛难耐,二殿下呼吸一停,僵着身子唤她:“阿萤?”
不敢回抱,只怕稍有动作又将她吓住,令她害怕,更不敢退缩,怕她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勇气和信任再度崩塌。
什么也不敢做,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二殿下全身发僵,就这么由着流萤抱住自己,察觉她的头轻轻依偎在自己身上,有微弱的呼吸声落在衣领处,好似轻飘飘一片雪,刚一得到便要消融。
心底之痛,言语不可描述万中之一。痛到极致,就连落泪都不敢,只怕绝望和痛苦泄露分毫,便如溃堤之势,再不可挽回,不可控制。
“她们都称呼你殿下,我是不是也该这么称呼?”
流萤轻轻抱着裴璎,声音轻微:“我也该尊称一声殿下,不该唤你阿璎,是吗?”
“之前我那般唤你,是否逾矩了?”
裴璎闭了眼睛,摇头:“不要,你唤我阿璎便是。”
流萤笑了笑,嗯了一声,“我知道,你与小安不一样,你比她好,更不像她那般喜怒无常。”
裴璎紧紧闭眼,觉得脸红羞愧,她自知,自己远没有阿萤口中这般好,自己总是喜怒无常由着性子来,只觉无论如何,不管怎么发脾气,怎么闹,阿萤都会温柔接住自己所有情绪,为自己托底,为自己和她这份情意托底。
她早该知道自己错了,而不是等到如今境地,害了流萤这么多,怎么都还不完,弥补不了。
她该怎么去偿还她一条性命?又要如何去抚平她死而复生的痛苦?如何开解庄语安的恶行阴影,如何让她想起所有的所有,让她余生不再害怕生人,能够重新做回那个清冷,寡言,不喜逢迎不擅结交,却依旧光华灼人,白衣胜仙的许流萤......
流萤不知裴璎心中万种思绪,只是贪恋温暖般贴在她身上,又道:“方才那位太医替我看诊,我知她是为我好,也看出她对我没有恶意,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怕,也觉得烦,不想多说。”
“阿璎,”流萤语气有些低落,像做了错事的孩子,有些心虚,“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太医是来看诊的,我不该有所隐瞒......”
裴璎抬手,轻轻覆住她的手背,小心翼翼摩挲着,“没事,不想说便不说,都没关系的。”
流萤埋头在她胸前,嘟囔着嗯了一声,心里想着什么,咬了咬牙抬头看她,松开环住她腰间的手,重新坐端正,语气郑重唤她:“阿璎。”
裴璎温柔一笑:“嗯?”
流萤目光灼灼,有那么一瞬好似痊愈,光华重现。她与裴璎说话,又一次将心底残存的信任交付给她,“阿璎,以后别留我一人,陪在我身边吧,好吗?”
总归只剩那么一点点信任,倒不如交给眼前这个人,信任她,赌她与小安不一样,赌她不会骗自己,赌她所言都是真的,赌她当真如她所言,会拼了命救自己,将自己治好。
其实......
流萤垂了眼睛,其实,她并不抗拒眼前这个人,甚至......甚至......
流萤再度张开双手,幅度很小,于她而言却已是极大的勇气。裴璎如何看不懂,脑中还不及犹豫,就已出自本能,伸手将她抱住,察觉流萤并不抗拒,甚至在轻微回应自己,二殿下眼底一热,将她拥的更紧。
流萤埋在她怀中,先前强撑的安定模样终于松懈,只将一张脸埋在她胸前,什么都不再想,什么都不再害怕。
裴璎像是哄孩子,轻轻拍她的肩背,又怕力道有些大,转而轻柔地在她背上摩挲,“放心,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裴璎身上有清浅香气,随着她摩挲自己后背的衣袖浮动,一下一下闯入鼻尖,让人不自觉心底沉醉。流萤放下戒备,与和庄语安在一起时全然不同,她软了眉眼,缓了呼吸,终于放松。
许是大病初醒,又或是体内药毒过重,流萤闭了眼睛,觉得很困,困的脑中昏昏沉沉,又想起很多不清不楚的事情,想起那夜小安酒后发狂,朝着自己怒吼的那些话。
那些话,如同夜空惊雷,分明轰轰烈烈闪过,可等风雨褪去后,却怎么记不清模样,只留下一些白森森,阴恻恻的感觉,缠绵心底,叫人不舒服。
流萤闭眼,任由裴璎拥着自己躺下,等到柔软温暖的冬被覆盖上来,暖和的被窝像是避难之处,让人难得心安。
温暖包裹周身,双手也被裴璎轻轻握住,流萤昏昏欲睡,脑中不大清醒时,梦呓般与她胡言乱语:“为什么不来救我?小安锁着我时,我总是梦到你,总是想起你,总是盼着你来救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来迟了......”
流萤听不见裴璎的声音,昏昏沉自言自语:“不对,你来救我了。你杀了小安,救了我,将我留在宫中,还说要替我治病,说会让我好起来......”
“你救了我,杀了小安,杀了小安......”
混沌的脑中猛地闪过一道光亮,流萤惶恐睁眼看向裴璎,“你杀了小安,小安死了,是吗?”
裴璎抬手,将她眉心惊惧抚平,柔声道:“你是想她死,还是想她不要死?”
流萤眼瞳无神,呆呆看着裴璎,先是点头,而后又想起小安,想起她万般恶毒中仅有的一点好,心中无奈,不知如何作答。
裴璎看出来,只道:“待你好些,我会让你见她。此事受害之人是你,她是死是活,如何死,亦或如何活,全由你来处置,好不好?”
生怕自己言语说的不够清楚,怕流萤又觉自己独断强势,裴璎抿唇,又解释道:“阿萤,不单是庄语安,往后所有事情,你想如何便如何,我都听你的,都依你,绝不叫你为难,也不让你违心。”
“我只想你好好的,只要你能好好的......”
流萤闻言莞尔,伸手摸她的脸,“小安曾说过,说我和她两情相悦,我怎么也不肯信,怎么都觉不真实,都觉不曾爱过她。阿璎,你也说与我相爱过,说与我有那么多过去......”
话说至此,流萤忽然沉默,收了手,又蜷缩到裴璎怀里,只怕话说出口最后仍是失望,不愿再往下说。
裴璎听不见,她只在心里悄悄说给自己听:可是阿璎,你如此说,我却忍不住要相信,忍不住觉得,那都是真的......
床榻寂静,半晌无人言语。裴璎仍是轻轻在她背上摩挲,哄她入睡,一颗心缓缓下坠,已然不是疼,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发胀,如鲠在喉,呼吸艰难。
她明白,阿萤不信自己,全是自己活该。事到如今,她也不敢去奢求什么原谅,唯一所求,只是阿萤能够恢复如初,任她要继续恨自己也好,怎么都好,只要她能好起来,怎么都好。
就这么安安静静躺了许久,等到流萤终于熟睡,裴璎才敢盯着她的脸看,留恋着不肯走,又不得不走。
黄程说过,若能拿到药毒之方,对阿萤病情有大益。裴璎一分一毫都不敢耽误,等到流萤熟睡,才终于蹑手蹑脚下了床,轻声出了内殿,吩咐云瑶在殿门外守着,领人去了宪台大狱。
二殿下来的突然,狱卒们吓了一跳,行礼过后忙不迭去狱中提人,两位狱卒架着半死不活的庄语安出来,拖着她到刑房,费了一番力气,才把烂泥般的人绑在刑架上。
裴璎坐在刑房正中,烛灯昏暗,隐隐照出她的脸,照出庄语安垂首,破烂腐臭的身子挂在刑架上,无声无息。
狱卒上前拍她的脸,冷声呵斥:“醒醒!二殿下来问你话了!”
庄语安仍是垂首挂着,好似刑架上挂着的不是一个尚存气息的人,而是一件脏污破败的旧衣服,轻飘飘挂在上面,任狱卒怎么吼,怎么拍打,也不可能有丝毫回应。
裴璎冷冷看她,抬手示意狱卒退下,等到刑房中只剩自己和她,才幽幽开口:“不必同我装死,我知道你还留有一口气,舍不得死。”
刑架上的人影仍是没抬头,死气沉沉垂着脑袋。
裴璎恨不能挥刀将她砍碎,可想着流萤,生生把这股怒气忍了下去,尽量心平气和,“你舍不得死,是还想见她一面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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