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洇的饭量不大,几筷子下去就不吃了。
好在也没上几个菜,不然会让西初有种铺张浪费的奇怪感觉,明明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体验。
“你不好奇今日我去做了什么吗?”用过膳的楼洇这么问着。
这跟西初有什么关系?抱着这样的想法,西初不解地看向楼洇。
楼洇又道:“叔父问我此行去往南雪可有所获。”
她没藏着掖着,提了一句又即将后话道了出来,半点都没有隐瞒的意思:“他问的是,鲛人。”
这个词明显代表的不是什么好的意思,西初下意识便紧张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问了句:“那你找到了吗?”
楼洇答非所问,“我告诉他,鲛人此时便在我府上,不过他应当不会信。”
这话好似就在说西初就是那只鲛人。
或许是做贼心虚,又或是别的什么,那句询问差点就要被问了出来,楼洇在那之前又说:“人总是贪婪地追寻着虚无缥缈的传说,哪怕这从未被前人验证过,也从未有服用过鲛人泪的人活着告诉世人,鲛人是真的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传说,引得人前赴后继。”
西初的紧张随着楼洇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她想起了关于楼洇的很多流言,在那些关于楼洇的诸多消息中,是楼洇活不过双十的流言,那是被楼洇自己也证实了的消息。
过去也曾与楼洇提起过这个问题,楼洇说她认命。早前在书中看到过慰灵一族知过去晓未来,若一个人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又怎么可能不去改变呢?西初认为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开始了自己的试探。
“你不信?”
“我听说鲛人浑身上下都是宝贝,或许鲛人能救你呢?”西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用,不过她曾经被放过血被割过肉,想起那些曾经疯了魔的人,她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什么用。
“你想小姐能活着?”楼洇一愣,平静的询问中有着难掩的喜悦,她好像听出了西初的试探又好像没有。
西初答的并不直接,反问着:“活着不好吗?”
楼洇的情绪几乎是可见式地下降:“那你又为什么不想活着呢?”
西初抿紧了唇,不想回答的情绪分外明显。
询问的人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扭过头,提起了另一件并未被对方放在心上的事情。
“惊蛰城的家伙没告诉你吗?”
西初看她。
楼洇轻声道:“她的主子与我做了个交易,我送了一只“鲛人”给她。”
“那只“鲛人”死于南雪的皇宫之中。”
那日雪青紧张的话语终是在今日复苏,西初一直未将此事放于心上,因为有着更要紧的事情去担心,因为那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人,而被忽视了的事情在今日又被提了起来,放到了西初面前。
人总是凉薄的,人的心里给遇见的所有人都排了个序,轻重缓急。
而死去的明姣对于西初而言便是最轻的那个,她或许会为对方的离世难过那么一下,但难过的情绪没了就是没了。
她不知道楼洇提起明姣的原因,便只得问上一句:“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个?”
楼洇想了想,问道:“你知道那只“鲛人”小姐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她好似不是要西初的回答,只是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就像过去很多次的交谈一样。楼洇总爱问一些西初无法回答的问题,然后在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前,自问自答。
“小姐要了她的半身血液,做了个虚假的壳子,寻了一只怨魂,将它们放了进去,就像惊蛰城容家大小姐的空壳一样。”
这听上去骇人极了,西初还记得大半个月前楼洇对于容家大小姐一事的评价,无能的人只会用些旁门左道。
那日楼洇对此事有多嗤笑,今日在西初听来便有多可笑。
而楼洇还未停下来,她话到一半,忽然笑了起来,仿若天真的恶魔:“一般人失了半身血早就该死在小姐抽出她半身血的那一日了,她却活了下来。算一算,好几个月呢。”
西初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她不明白,楼洇说的这些她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楼洇道:“小姐只是与她做了交易。”
“你对她撒了谎。”
楼洇摇了下头,又道:“小姐虽不说真话却也不说假话。”
“——你告诉她雨宁死了!”西初听着像是在狡辩,为自己不公平的交易强行辩解着它的合理性。
突然拔高的声音让空荡的大堂安静了好一会儿,无人发声,只有西初那因为愤怒而微微喘息的呼吸声。
在她难过的质问声中,楼洇笑了一声,轻轻的一下,似笑非笑。
“小姐只是与她说,雨宁没有来世。”
“你分明就是在撒谎,她——”西初的声音戛然而止,在看着对面的楼洇脸上依旧留存的微笑,一股不寒而栗的恐惧涌上心头,她惊恐地问着:“雨宁是谁?”
*
半夜下了雨,响了几声惊雷,这几日难以入眠的女帝好不容易睡下又被这惊雷吵醒。
候在外间的宫人听到声音急忙点了头,又过一会儿,留宿宫中的萧光莹赶了过来,还带来了宫中的太医。
太医诊治之后,开了宁神静气的方子后就退了下去。
萧光莹站在一边看着床榻上的女帝,关切问道:“您不像是会被几道雷吓到的人。”
“……做了个噩梦。”
“是与她有关?”她问的小心,也不敢提起那人的姓名。
女帝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她扶了下自己发疼的脑袋,低声说着:“我梦见了楼家小姐。”
“不若属下派人去东雨走上一遭?”
第307章
楼洇没有回答, 西初也没有追着再问。
那个答案,楼洇知道,西初知道。
只是有些事情说出来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表面上的平和会被打破, 目前所有的平静会消失,无法预知的事情将会到来,而那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西初无法得知, 她还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那个未知。
西初忽然觉得有点难过,不单单是因为楼洇那些话的难过,还是因为自己的懦弱, 那份无法言喻的难过哽在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弯下腰, 反复用力呼吸着,在楼洇那看不清神色的注视之下,吐露出绝望的字眼:“答非所问,又何尝不是一种谎话?”
而说着自己不说真话却也不说假话的楼洇在听到这样的话后, 在西初面前蹲了下来, 她仰着头看着一脸难过的西初, 然后冲着西初露出了个笑。
与她一贯的模样不太一样,是平和的, 带着些许怪异的笑。
她说:“你在生气吗?”
为什么会有人是这样的?在这种时候还能笑着询问别人是不是在生气。
西初无法作答,也不想与她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沟通。
于是她又听见了楼洇的声音:“为什么要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呢?
因为西初与她们相熟,因为楼洇在利用西初的事情欺骗她们,因为楼洇在伤害西初认识的人。
这样子的回答足以解释这一点了吗?
不能。
西初回答着:“你骗了人。”
楼洇又笑:“你我才是相熟之人,你为什么要对我是否骗了人这件事生气?若你对我不满,大可告诫我, 为何要生气?”
西初无法回答上来, 她还是可以坚持着那句看不惯有人做坏事,但她和楼洇都知道, 那是谎话。
并不是那个原因,而是她无法说出口的原因,那个只要出了口,就什么都无法挽回了的原因。
“你先前什么事情都不会在意的。”
“哪怕小姐与你说的再多,你纵使难过,纵使痛苦,可依旧不会在意。”
“为何现在这么生气?因为她与你相熟?因为你在意她?”
楼洇停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这个用词好像有误,她又改了一下,“你并没有那么在意她,只是遇见了看见了想起了。”
西初沉默了下去,她不想承认楼洇说的话,却也不得不认可她说的话有一部分确实是对的。
西初并没有那么在意。
所以在那个时候她什么都没有想起。
不记得自己曾经遇到过的人,不觉得自己应该为了她们留下,不认为自己与她们有过什么牵绊。
她从那个身份中死去,所以就该与那个身份认识的人与事切割。
哪怕重新遇见,哪怕心中欢喜,也要见面不相识,因为西初不是原来的西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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