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初回头看她, 七窍拂了下衣摆在西初的身旁坐下。
她看上去一点都不为楼洇担心的模样,说着一些与她平时截然不同的话语,只是那眼角的红痕稍稍引人注目。
她坐下来后没有再说话,西初也没与她说话, 她们安静地瞧着楼洇房外的景象, 直至夜幕降临。
风微冷, 空气中有湿润的感觉,再一看晴朗的夜空中不知何时布起了乌云。
东雨又要下雨了。
西初在床上躺下时有雨敲打着紧闭的窗, 急促又有力的。
她捏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没有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西初伸出了手,纵使是在这样的夜里,于黑暗之中她的手依旧清晰可见。
她觉得自己该睡觉。
然后闭上了眼。
一,二, 三。
她睁开了眼。
盯着屋里头的黑暗一会儿, 她又再次闭上了眼。
又过了几秒。
毫无睡意的她睁开了眼,同时掀开了被子。
西初出了门, 又走到了白日里待过的地方。雨水打湿了地面,她并不能跟白日那样随意坐下,守在这里看着楼洇的房门。
她用手拂去上面的水渍,垫了张帕子后才坐下。
雨水打在了她的膝上,微凉并不刺骨。
她在外面守了半夜,楼洇屋中的烛光一宿未灭,她见到有人打着伞匆匆送来了药,一碗又一碗的汤药被送进屋中又被送出,西初抓着身下木板的手用了一分又一分的力。
直至天明,她的手从木板上离开,上方已有几个凹痕。
雨不曾停歇。
趁着白日,西初回了房,她脱下淋湿了的衣裳爬到了床上,抓过被子环抱着双膝躲在了角落中。
她悄悄闭上了眼置于自己的膝上,微弱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空间平缓地响起。
西初再度醒来又是深夜,桌上放着已经凉了的食物,西初捡了两块桃酥就着水吃下。
外头还在下雨,地面有些地方都积了水形成一个小水滩,从边上走过隐约还能瞧见涟漪之上模糊的人影。
西初又守了半夜。
如此反复,直到第三日她听见有人说府外送来了一副棺椁,所有的事情好似尘埃落定了般,那个整日说着谜语话的小姐如此轻而易举便逝去了。
人的性命珍贵却也轻薄。
西初有些难过。
她想应当是难过的。
那日稀里糊涂的,她很生气,说了些话,结果楼洇却在她面前倒下了。
西初从未想过如此。
未曾想过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她又坐在了那个每日守在楼洇房外的地方。
西初想之后呢?
要去西晴,去了之后呢?
她能做到什么?她能做什么?
西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白皙的皮肤之下隐约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
鲛人的血有用吗?
鲛人可以救人吗?
服用过她血的人都变作了怪物,许多人都说那些人无法离开海边,又无法接触到大海,他们渴望又抗拒着大海。
那是西初曾经下过的诅咒。
西初也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个能力,当时只觉得很愤怒,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她只是想活着,只是不想再痛苦死去,但无论是什么身份的她总是活不长久。
她总是在与人建立了许多良好关系后成为了另一个人。
思绪纷飞之间,院中的人进进出出,大夫们的面孔换了一个又一个,他们都是住在楼家的大夫。
听说楼洇从小就身体不好,她的父母整日为她寻找大夫,后来有一日楼洇在夜里头昏迷不醒,于是楼家人便将大夫们请回了家中住着,时刻为着楼洇准备着。
到底是准备治疗她还是准备她的身后事?
谁知道呢。
西初打了个瞌睡。
在这平日坐着的地方,雨丝落到了脸上,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渐渐失温的身体突然披上了一层暖意,西初的脑袋轻点,一下又一下,在某个瞌睡间她猛然惊醒。
雨还在下。
昏黑的天和凄厉的雨都像是在给人送葬般,不得不说很应景,假如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不在的话。
“七窍说小姐昏迷了几日你就在这里守了几日。”
好奇怪。
西初看着她。
面前的小姐面色苍白,说的话也不如先前有力,听着还有些虚。
“你不生气了?”
她就蹲在了西初的面前,西初稍微抬下手就能碰到她。
像是梦。
一个虚幻安慰人的梦。
真奇怪啊。
原来西初这么替她难过的吗?都会梦见她。
西初伸出了手,触碰到她的脸之前,西初又停了下来。
西初坐了回去,她看着提着药箱离去的大夫,看着送客的婢女,她转过头,悄悄又看了眼楼洇。
答道:“我不知道。”
事情太多了。
突然出现在西初的面前,西初不知道该去想哪个,生气与难过哪个优先级大呢?惹人生气的人与她死去时是该继续生气骂上一句活该还是沉默不语就此放过呢?
然后答案就成了不知道。
“你知道吗?”西初反问着。
梦里头的楼洇笑了起来,就跟她还活着时会露出的那些笑容一般。
梦里的她依旧喜欢说着西初听不懂的话。
“小姐觉得你该生气,小姐又希望你不要再生气。”
矛盾的话语。
却有种怀念的感觉。
她有好几日都没听到楼洇说这种奇怪的话了。
“为什么?”西初又问。
“小姐希望你有欲-望,你若对小姐所做之事毫无所感,小姐会担心你是否坏掉了。”
“小姐不希望你生气自然是因为小姐还不想与你分开。”
她有问就答。
答的是西初心里头想要的那个答案吗?
西初问了下自己,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很了解楼洇了,不然梦里头的楼洇为什么会没有西初的回答风格,反而全是楼洇的风格呢?
西初安静了会,她看着雨从自己面前落下,楼洇不知从哪变出了把伞,轻轻遮去了檐上的落雨。
雨水滴落在小水潭之上,映照着周围的假山植被,庭院中的烛光亮了起来,一点一点地将这个昏黑的世界照亮。
西初问着:“她会死吗?”
“人皆有生老病死,她自然是会死的。只是不是现在。”
“你可以直接说不会。”
“那样太过无趣了,你会记不得小姐的。”
西初笑。
楼洇又道:“轮到你回答小姐的问题了。”
“嗯?”
“你是在替小姐难过吗?”
“嗯。”
楼洇沉默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她道:“真奇怪,小姐既希望你难过,又不希望你难过。”
“坏人角色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小姐在你心中已经被打上了坏人的标签了吗?”
西初扭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
楼洇又笑,这次倒是没说什么了,她安静了好一会儿,陪着西初看了许久的雨。
这样子的安静不太像是楼洇,不过也确实不是楼洇,毕竟是梦。
西初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做梦梦到楼洇,人的梦里不应该是更想见到的,关系更亲密的人吗?她与楼洇的关系……很普通吧?
“你喜欢东雨吗?”
“不喜欢。”
“为何?”
“总是下雨,没完没了的。”
“小姐很喜欢。”楼洇从伞下伸出了手,雨水落入了她的掌中,一颗雨珠从指尖滚到了掌心,然后化开湿了她的手掌。
“这世间万物在落雨时都会被藏起来,好的坏的全都见不着,小姐会在这自然的雨声中入睡。”
西初站起了身。
说话间的楼洇仰头看她,问了句:“你要回去了?”
“嗯。”
楼洇指了指自己住的地方,“你之前不都是守着小姐到天亮吗?”
西初看了过去,轻声道:“人死如灯灭。”
之前守着是因为担心楼洇死了,现在人死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守下去了。
楼洇沉默。
楼洇想说话,可西初一开口她又陷入了一番沉默之中。
“你们东雨人应该很讲究这种事吧?我会多给你烧些纸钱的。”西初想这是她唯一能为楼洇做到的事情了,虽然楼洇这个大小姐可能也不缺西初烧的那点纸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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