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祭又说:“小姐远道而来,一路怕是吃了不少苦,若是不介意,这两日不妨就在庙中住下?”
西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陌生的祭司笑了下,让身边的人带着西初去住处,看身上的装饰,他是二等祭司。
离开前,西初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我有一事不明。”
刚开了个头,陌生的司祭便道:“楼洇小姐对北阴有大恩,您是她的血亲,我们自当竭力为你满足心愿。”
“楼洇做了什么?”西初疑惑,面前的司祭正要答,忽然见到他匆匆躬身行礼,喊了一声主祭。
西初微愣,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北阴战乱时期,楼洇小姐曾在北阴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四下怨灵游走,是楼洇小姐出手相助,若非她,就算北阴与南雪达成协议,北阴只怕还得受邪祟侵扰。”
她扭过头,正好瞧见那人停在自己的身边,等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进来的祭司对着她露出了温和的笑。
“楼洇小姐的大恩,祭祀庙一直记在心中,没想到月前会传来那样的消息。”
他的一言一行中充斥着对西初的善意,西初却在看清他脸的那一刻,险些退了半步。
他是祭祀庙的主祭,恒芥。
西初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些人和事了,过去在北阴这片土地上遇见过的人与事都随着那一日的结束全部消散在她的心里,她没再想起过这些人。
只是……今日见了面,那些消失的记忆又忽然冒了出来。
她偶尔也会想,如果她没有要求来北阴的话,她没有觉得回北阴的黎云宵很危险而跟着追过来的话,会不会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现了?
这些事,在最开始的时候总会冒出来,她讨厌过很多人,迫使黎云宵走上那个祭坛的谢清妩,推着黎云宵往前的昭王,将她带到了黎云宵面前让黎云宵做出了选择的主祭恒芥,而在那些人里,西初最厌恶的是自己。
没有西初的话,兴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西初不会在那天来到北阴,西初不会被恒芥带到这里,西初不会见到黎云宵,黎云宵不会做出选择,黎云宵不会牺牲自己,黎云宵会活着。
这样的情绪本该淡去,西初也以为自己早就对此事释怀,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做噩梦,梦里是黎云宵对她哭喊着不想死,还想活下去的模样。
她只将这事当作噩梦,一场醒来就不该再记得的噩梦。
可来了祭祀庙,见到了与那日相关的人,那些怨恨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她还是不甘的。
不甘心为什么黎云宵会落得那样子的结局。
楼洇说她没有欲-求。
西初想,楼洇错了。
西初不是没有。
西初只是故意将那些事情都忘了。
只有这样子,西初才能自私自利一些,抛下那些让她觉得痛苦的事情,才能安然去死。
“小姐便安心在这住下吧。国师也非常感谢楼洇小姐对北阴的帮助……等国师回来……”因为楼洇对她有了许多善意的恒芥一直在说着话,他的嘴巴张张合合的,西初有点听不清他讲了什么,身体只是僵硬地点着头,应和他。
西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走到住处的,等自己回过神来,看见的是陌生的侍女在自己的跟前。
“小姐?”
“小姐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她还是那副紧张担心的模样,明明有着很多话想要说想要问,又好像有什么顾忌般,一句话都不曾出口。
西初看着她,移开眼看向自己的手心,手微微张开,疼痛让她皱起了眉,指甲上留了一片血红,再往下看,掌心中留了好几个弯月形的血痕。
侍女惊讶了下,很快就在房内找到了药箱,提着它半跪在西初的面前。她拉过西初的手,小心地清理着上面的血块。
西初能感觉到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正微微颤抖着,从这个角度投下的目光也能瞥见对方那紧锁的眉头,明明疼的是西初,可看上去好像她还要更疼些。
奇怪的人。
明明想问的不是那些,明明有更想说的话,但又不说。
很奇怪。
西初看着她,混乱的思绪好像回到了过去。
那时的黎云宵也是,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那会儿的西初脸上还有伤,光是看着便吓人的紧。黎云宵对着她说了很多话,很多很好的话,黎云宵总是很为她考虑,西初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曾经做过一次交易,不知是与谁的交易,也不知交易是否真的成立,或许只是她的幻想。
因为太疼了,被放血,被拔鳞,被剜肉……真的太疼了,疼到她想要所有人都消失。
然后那天她昏了过去。
醒来后有些事情就不太记得了。
她变成了一个人,不再是可怕的怪物,而是一个拥有双腿的人。
她在那之后见到黎云宵的。
还不太会走路,因为很疼,闯入了别人家,行了盗窃的事情,为了躲避追逐,也因为害怕被抓,她躲进了看上去很安全的马车里。
然后见到了黎云宵。
黎云宵的眼睛很漂亮,闪闪发光的,西初每次看过去,都觉得她的眼睛好像装着星光,那双有着星光的眼睛一直在看着西初。
黎云宵一直对她很好。
好到不可思议。
好到在西初的面前送了性命。
过去的人好似与现在的人重叠到了一起,西初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侍女,低声问着:“你在哭吗?”
握着她的那只手愣了下,随后说:“没有。”
回答得很干脆,朝着西初抬起的脸也确实没有哭泣的痕迹,只是……西初朝着她的脸伸出了手,指腹落在她脸上时,侍女微微闭上了眼。
她很配合西初的行动,西初伸手她便昂头,西初摸脸她便闭眼,一点都不担心西初会对她使坏。
“你看上去快要哭了的样子。”
侍女睁开了眼,嘴角勾起了一点笑,问着:“小姐喜欢看人哭吗?”
西初回答:“不喜欢。”
侍女又问:“那为什么觉得奴婢在哭?”
西初愣了下,不自觉地抿了下唇,在好一会儿的安静后,西初才说:“有个认识的人,跟你一样。”
这话应该不会让人高兴,西初看见侍女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躲闪,一直挂着的笑也变得僵硬许多,她本该就此打住了,但还是说了出来。
“明明快哭了,可还是会对我笑。”
她们保持着这样的距离许久,纵使不喜欢西初说的这些话,侍女还是没有甩开西初的手,拉开两人的距离,她只得在原地,微微昂着头,任由西初肆意对待。
“……小姐,很喜欢她吗?”
“喜欢。”
刚一回答,侍女抬起手与西初落在她脸上的手重叠,手背好似被她轻轻抓住,西初后知后觉想要收回手,却见到她突然笑了起来,眼泪突然落到了西初的手上,像是漂亮的珍珠,忽然就掉了一颗又一颗。
过于突然,以至于西初忘了自己刚刚想要做的事情。
“为什么要哭?”
她哭得也很漂亮。
也很突然。
突然到,西初有些反应不过来。明明是自己先提起的话题,但对方真的在她面前哭了,西初的脑袋忽然嗡了一下,空空的,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
“因为希望小姐高兴。”
苦涩的滋味在听见对方话语的那一刻涌了出来,面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了许多,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她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一滴又一滴砸向地面的眼泪发出的声音。
侍女微微靠近了一下,朝着西初伸出了手,拇指擦拭着西初的眼角,动作轻柔,又带了两分的怜惜,她说:“小姐是在为那个人难过吗?”
她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残留的泪珠,明明刚还在哭泣,可现在,靠近西初,安慰西初的也是她。
就好像,她刚刚的哭,真的只是为了让想要看人哭泣的西初高兴。
第347章
国师在两日后回来的, 西初对她的印象还很深,先前在祭祀庙的那段时间她偶尔会听到其他祭司用着一种很崇拜的语气提起这位国师,在西初看来这位年轻的国师看不见听不着也说不了话, 像极了上位者专门放到祭祀庙的傀儡祭司。
之前给西初的感觉也是如此,完完全全听命于昭王的傀儡,所有的一切都很被动。
真与她面对面坐在同一个屋檐下, 倒是看不出对方的傀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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