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最后的力气将胳臂往敌人方向一松,长剑顿时穿过颅腔,一击毙命!
敌人从马上坠下,扑通一声落地,那声音像是休止符,陈应槃再也支持不住,合上了眼。
陈应槃的眼前化作一片没有边际的漆黑,仅存的意识成了虚无。
她向着漆黑坠落,不知名的风将她的发丝向上吹起,遮住眼睛,再往上飞到不知名的地方。
除了风之外,没有什么事情能证明她是在坠落,因为没有坠落没有终点。
在这一片漆黑中除了她再也没有别人。
于是她变成了我。
于是在不断地坠落中,她终于睁开了眼。
不,是我睁开了眼。
我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春日温暖和煦的阳光下,和血肉横飞的战场中间,我突然觉得很困。
那困意简直比我曾在南方战场上见到的海浪还要凶猛……我明明不该……
我叹了口气,又将那口气吸回,让气流抚平我身心的不安和慌乱。
我再次睁开眼时,感觉到灵魂终于回到了我的身体中。
不管发生了什么。
我必须要阻止坠落,再从这里逃出去。
不然我的子民会……
我感觉到我笑了一下,是很讽刺的笑。
在这叛乱中,又有谁是我的子民。
但依然我试图抓紧些什么,用双手双脚丈量着黑暗的宽度。
遗憾的是毫无边际,手中除了穿过的风之外,也没有任何。
我又试图在黑洞中移动,但徒劳无获,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哪怕移动了也无法意识到。
我该怎么办?
这似乎是一场死局,让我想到了棋盘上的对垒。
只要还留下一个气口,就有机会。
而现在的气口便是……
我眼前突然闪过光亮,我连忙向着光的来处看去,眼前竟出现了一块棋盘。
难道是想到什么就会出现什么?
还没等我确认,视野缓缓上移,眼前出现的是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我的娘亲,陈婉。
不,但我未曾回忆起她……
“凤儿。”
我听到娘亲唤我,我还听到了女婴的哭声。这声音扰得我头疼。
突然一阵吸力极强的大风,带着我不受控制地融进画面里。
再一睁眼,抬头一看,娘亲艳丽的脸庞正朝着我笑。
她逗弄着我,我感到不习惯,试图挣扎,发现现在四肢完全不归我控制,只能控制头部和眼睛。
我向下瞥的时候,看到了两只肉嘟嘟的小手,向左看,便是母亲丰盈的胸。部,正紧紧贴着我的身体。
我变成小婴儿了?
娘亲把我往棋盘对面的男人手里送,含笑道:“你真是的,也不看看你女儿。”
那人漫不经心地说:“婴儿有什么好看的?皱皱巴巴。”
女儿……?
我心脏忽地一痛。
难道那是我的父亲?我努力将头向棋盘对面转去,睁大眼想看清男人的模样。
结果还没等看清,婴儿的“我”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视线就彻底模糊了。
“你看,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男人抱怨道,“等她长大一点,有点人样,算得上我**的女儿时,我再看罢。”
婴儿又怎么可能不哭?我不满地想,但我又想到这人竟是我的亲生父亲,话语像是在胸口堵住,慢慢在心中凿出一个空洞,愤怒又将空洞填补。
娘亲一听这话,慌乱地把我丢到一边,扭着小脚冲上去,抓住男人的手。
“大人……您放心,我和这孩子一定会出人头地,到时候您……”
男人从口袋掏出一把金子,随意地塞进娘亲的手里,摆摆手说:
“到时候,我就八抬大轿来娶你。”
“好……好!!”
我看着娘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男人拜到。
好……?
我只感觉心痛。
那种爱、心疼、恶心的情绪再一次填满了我的心,撕扯着我的神经。
还好我亲爱的娘亲从来不会让我混乱太久……
她一手就把我拎了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张艳丽的脸上的神情突然扭曲起来,流着涎水狰狞道:
“听到了吗……凤儿,你要出人头地……”
“你要让你爹认可你,你要让我拿到名分!”
我闭上眼。
心中突然只剩下恶心。
不仅仅对娘亲,更是对我的亲生父亲。
还有从肮脏中诞生的我自己。
魏洛泱远远就发现战场中出现了异变,她抢过敌人的一匹马就策马奔腾而去。
——她看到陈应槃双手紧抓着缰绳,昏迷在了马背上。
第23章 预警:斩立决
预警:本章有主要配角亲属与异性的关系描写,请酌情观看。
敌人像饿虎扑食一样冲向陈应槃,魏洛泱大喝一声让士兵护驾,无数士兵紧紧地将陈应槃包裹住。
良马骏丰仰天啼鸣一声,带着主人向着我方阵线疾驰。
敌人争先恐后地提刀砍过一个个士兵,直直地追向骏丰。
远处的弓箭手瞄准骏丰的马肚拉弓射去。
还好骏丰极有灵性,在士兵的掩护下勉强幸免于难。
在这一片混乱中,陈应槃还在黑暗中昏迷着。
这黑暗中只有她自己。
于是“她”也就成了“我”。
我眼前的视线模糊起来,我以为这意味着环境地崩溃,连忙朝一个地方冲去。
天不随人愿,黑暗中再次出现斑斓的光点,逐渐变成新的画面。
新画面里,我从婴儿变成了女童,在娘亲的膝下承欢。
此时还不是乱世,第七代天子一方面无比残暴,一方面大力扶持娼)妓产业,我和娘亲也因此过上了好日子。
娼)客一个个涌进娘亲的房间,我不懂发生了什么,还以为他们在房间里嬉戏。
我听着“我”在娘亲怀里撒娇,说:“你们晚上会玩什么好玩的呀,为什么就不能带上我?”
娘亲数着钱,一边摸着我的头,说:“凤儿乖,等凤儿长大了,娘亲就告诉你。”
她数好钱,疲惫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过身来一把把我抱在怀里,笑眯眯地说:“娘亲今天挣了好多钱,带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
“真乖!”
陈婉把我举起来,举得高高的。
“我”展开双臂,咯咯地笑了起来。而如今的我只想闭上眼,再也不想回忆起这些瞬间。
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
这句话用在母女身上同样适用。
陈婉最得意,最有钱的时候,花数千两黄金也不一定能求得与她春宵一度,是男)娼女)娼里真正的头牌。
方圆百里的青楼都抢着挖她墙角,为了留住她,青楼给她最好的住处和最漂亮的衣裳。
她那时候甚至都有点看不起凤儿的亲生父亲了。
嫁不嫁的,数钱数到手软的日子不好吗?
我想,如果接下来的故事,跟我在皇宫听过的唱本一般,那该多好。
天子驾崩,军阀割据,乱世来临,将这对母女逼到绝境……
现实却永远比唱本残酷。
那晚没有月亮,白色的云都被染脏,成了灰色,积压在我的头顶。
这片混沌又变化了,我无法闭上眼。
我看到三名娼)客,三个男人,一人揪着我娘亲的头发,让娘亲舔他,一男人抓着娘亲的腰,大汗淋漓,还有一人倚在窗户底下,满意地观赏着。
……太恶心了。
我干呕起来,胃里翻腾着,把昨天娘亲带我吃的好吃的全都,尽数吐了出来。
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哪怕是现在,我也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
无论是什么形式……
泪水从我眼里溢了出来,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像失禁一样的落泪。
食物吐完了就是胆汁,我用手挤压着胃部,企图让自己好受一点,它却不听话地痉挛着,让我发出痛呼。
在窗边的男人听到声音,站起来扒着窗户向下看去,看到了我。
他们怎么会认不出来我呢?
我身上的衣服是他们赠与娘亲,再由娘亲亲手裁剪的。
所以男人一眼就明白了我的身份,气冲冲地打破窗户跳下来,提起我的领子,对着我蜡黄的脸狠狠抽了两个巴掌。
他骂我:“贱种。”
娘亲慌忙地跑了出来,她不知所措地看了我一眼,我流着眼泪,哽咽地叫道:“娘。”
她像是没听到一样,径自朝着男人跪了下来,抱着男人裸着的腿,又亲又舔。
她说:“大人,您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男人一只手把我拎得高高的,抬脚像蹴鞠一样将我一脚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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