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霈休拿着玉牌,一路畅通无阻,等出了皇城,正自走在街上,忽觉背后有异,蓦地转身,瞥见一道黑影掠过高墙,料想是有人尾随,摇头一笑,将玉牌扔下,缓步向侯府行去。
在府中歇了一夜,蔡霈休换上灰色道袍,挽了道髻,在晨光中牵马出城,身后异样再起,蔡霈休不予理会,望了望碧空中几片白云,翻身上马,左手捏着从侯府带出的枫叶,拂尘一扬,轻笑道:“叹,浮生无梦恋何处?念,白云且笑寻归路。乌光照露水,名利滚红尘,漫歌闲去观日暮。”
蔡霈休一路往西,不过半月,马已换了三匹,那尾随之人却也轻功了得,静静跟在身后,鲜少露面,但总能让人感知到他的存在。蔡霈休不敢轻视,路过玄阳城时,也只遥遥望了一眼,如今时机尚未成熟,她不好与亲人朋友相见,只怕让她们受到牵连,继而轻喝一声,催骑疾奔。
这日行到白平城外,俄而风起,就见一朵墨云飘来,蔡霈休暗道不好,举目四顾,并不见避雨之地,只得下马赶到一棵矮树下暂避,方至树下,豆大雨珠顷落,刷刷转为大雨。
这雨来得快急,一时未有停歇之意,蔡霈休瞧着雨珠滴到袖袍上,如今身上湿了大半,倒不如一口气先入城找店歇下,总比在原地淋雨要强,略一思索,牵马回了官道。
正待上马,忽听一阵马儿嘶鸣,伴着咯哒的马蹄声。蔡霈休警觉回头,就见后方一行人骑马奔来,粗略一算有十余人,那一行人披着斗笠蓑衣,为首之人听声音却是一名女子,一行人瞥了她一眼,如风般往城中去了。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蔡霈休不作耽搁,抹一把脸上雨水,挥袖上马,扯着缰绳向前奔去。
蔡霈休方一进城,便找了临近的客栈住下,待梳洗完毕,换上干爽的衣衫,才缓了口气。今日堂内食客颇多,她心中好奇,便让小二将饭菜备好,在楼下寻个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小二将饭菜送来,蔡霈休状似随意道:“小二,这城里近来可是有什么节庆?”那小二笑道:“道长说笑了,这重阳才过不久,又值战乱,哪还有心情办节庆?现在又下起秋雨,少说也要等五六日才能放晴,即便有节庆也需延后了。”
蔡霈休微微一笑,道:“我看店内客人不少,倒也不像城里人,以为是有什么节庆呢。”那小二面上一怔,压低声音道:“道长不是为明日的比试而来?”蔡霈休道:“这我却不知,明日有什么事吗?”
蔡霈休比之从前沉稳许多,又作道士装扮,周身气度不减,那小二便也愿意多说两句,望一眼四下,见未有新客,索性徐徐道:“这来的客人多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也有一些小门派的弟子,均是为观明日飞来庄与黑水帮比试而来。白平城到风庆城有几条水路常年由黑水帮把持,那帮主又与官府勾结,平日过往船只若不交够足额的行船费,人和货物便会被官府以搜检为由无期限地扣押下来,若是布匹器物还好,可若是粮食谷物一类,却耽误不得,商人们无法,只得依照规矩交付行船费。”
“这般便也罢了,可一年前黑水帮却突然改了规定,说是要在行船费外另收一笔保护费,大意是保护行过船只的货物不被贼寇抢走,若有船只不服从,不出两日,便会传来贼寇烧船抢物的消息,这事大家都知道是黑水帮所为,可黑水帮不仅与官府有干系,更与当地一些门派交好,早已成了地方一霸,大家不过是讨生活的小民,自然敢怒不敢言。”
这时,小二被一桌客人叫走,蔡霈休倒了杯热水,脸上若有所思。她出山后也听闻飞来庄近年来都在铲灭各地贼寇水匪,想来是得知黑水帮恶行,又牵扯到江湖门派,便与其下了战书约好场地时辰,通过比试来决定去留。
但这类贼寇最为狡猾奸诈,能想到与官府及门派勾结,必不是善茬,飞来庄恐要吃亏,也不知宋寄言能不能应付?思及此,蔡霈休不由得有些担心。罢了,她本想径去天衍宫察看,当下既知宋寄言在此,虽不好露面,但暗中盯着点,要真生了变故,也能及时出手相帮,总不好撇下不管。
第二日,蔡霈休刻意在脸上添些痕迹,即使达不到易容效果,也不让自己过于显眼。细雨绵绵飘飞,云雾蒸腾不散,此时城外的镜平湖上,已三五成群,站满了武林同道。
雨雾中,众人望着湖面翘首以盼,不多时,便显出一艘大船轮廓,那艘大船却停在湖心再不驶近,但听木桨扳动之声,数只小船急速划来。
方至岸边,就见船上一灰衣男子唤道:“飞来庄宋庄主何在?”忽听人墙外一个声音响起:“贵客远至,黑水帮便是如此待客?”人群耸动一阵,却是向两边分开。
就见一作文士打扮的男子笑吟吟走来,手中拎着一瓶清酒,挽起大袖,朗声道:“沈小儿呢,还不出来与爷爷一见?”
第85章 针锋相对
那灰衣男子神情微愣,却是续道:“阁下想必便是‘通山五杰’中的宋柏宋大侠,飞来庄远道而来,帮主不敢怠慢,特在船上设下筵席,诚邀宋庄主大驾光临,再商比试一事。”
“是吗?”宋柏冷笑一声,喝尽清酒,大袖飘然,跃至船中,足下一顿,喝道,“那便让我看看黑水帮有多少诚意。”
霎时间,平静湖面掀起白浪,小船一端翘起数尺,灰衣男子双手一晃,忙稳住身形,踏足使劲增加坠力,以期稳下船身。不料宋柏脚下又一用力,船头翘得比先前更高,灰衣男子蓦地站立不住,跌在半空,手舞足蹈一阵,扑通落入水中,引得围观众人哄笑起来。
宋柏高声道:“此间风急浪大,贵帮这小船怕是承受不起,还请告知沈帮主,贵帮素知水性,我飞来庄地处深山,对此却是不通,既已赴约前来宝地,便请贵帮至岸上一叙,惊扰之处,望多多包涵。”
但见灰衣男子浮出水面,听得笑声,心中惊怒交迸,跳上另一只小船,众人瞧他如此狼狈,又是一阵大笑。灰衣男子脸上青红交加,咬牙道:“去叫人换艘大船来。”
话音刚落,就听宋柏笑道:“不巧庄主几日前突患晕水之症,最见不得与水有关的物事,就譬如那落水狗。”神情一凛,沉声道:“贵帮若诚心相谈,飞来庄在此恭候沈帮主亲临。”
话毕,宋柏挥袖踏水,转瞬回到湖岸,朝众人拱手一笑,大步往人群外行去,就见不远处的风雨亭下,有十余人执剑分立两侧,一人端坐亭中。众人抻头细看,却是位青衫女子,那女子侧首望着旁处,秀发半绾,身形如松,肌肤莹润透光。
待宋柏走入亭中,女子微微转身,双唇紧抿,眸光流转,眉目间夹杂着几分愁郁,淡淡向这方望来。
岸边一时无声,过了半晌,一人叫道:“那便是宋庄主?”众人蓦地回神,心中皆惊,他们大多听过这新任庄主威名,却未亲眼见其容颜。想她一介女流,率庄客铲灭山贼无数,又有雷霆手段,如今习国贼寇闻之无不胆寒,江湖中便有流传她样貌粗陋,形如厉鬼之说,今日看来,竟是完全与传言相悖。
蔡霈休藏在人群中,一眼便瞧出亭中人正是宋寄言,而随行的人中除宋柏外,还有五杰里的老三凌岳,不由皱了皱眉,心下叹道:“两年不见,这丫头想来也经历许多,倒与从前不一样了。”
宋柏进入亭中,笑道:“言儿,方才我那招‘神龙摆尾’如何?”宋寄言盯着湖面涟漪,淡然道:“我倒不知,自己何时有了晕水之症?”亭外的凌岳接话道:“老四气人的功夫我们也不是初次领教,这黑水帮狡猾得紧,可不能上他们贼船。”
宋柏乐道:“三哥,好歹当年你也是颇有威名的山大王,昔日贼首倒怕起贼船来了。”凌岳哈哈一笑,脸上刀疤随之轻颤,说道:“要放当年,别说是贼船,便是那贼窝我单枪匹马也去得,今时不同往日,还是小心为上。我们飞来庄也给足颜面,黑水帮那帮小崽子要不识抬举,可得紧着他们的脑袋。”
宋寄言一拂袖,手指按上剑身,开口道:“若不是黑水帮已归属镜平山庄,又有灵虚派相助,倒也不需按江湖规矩办事,劳烦两位叔叔陪我来此。”
宋柏皱眉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庄主,更是我们看着长大,这黑水帮欺凌一方百姓,灭了又何妨。”凌岳也道:“再说这些客气话,可就见外了。”
宋寄言微微一笑,目光一转,神色倏敛,却是人群里发一声喊,有五人正朝这边行来。
宋寄言持剑起身,步出风雨亭,宋柏与凌岳等人随在身后。
待五人上前,为首之人穿苍色衣衫,蓄着长须,满面带笑,却是镜平山庄庄主方儒海。而在其左后方的是一名穿灰色布衫的男子,面容粗犷,身形高壮,一双短粗眉拧起,生得一副凶相。另一侧则是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口唇发白,面无血色,双目略显呆滞,一袭白衣胜雪,下摆处点染墨色,便似溅开的斑斑血迹。余下二人一个是不久前被宋柏打落水中的灰衣男子,另一个相貌气质均不出众,穿褐色短打,观之并无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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