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霈休却觉哪处不对,忍不住问道:“贤王妃是真的疯了吗?”若是疯了,又如何亲自送静澜郡主去南山别院,还能说出这一番话。
静澜郡主一笑,道:“我也常有此疑问,府上的下人说,那段日子里,娘时好时疯,如今人死不能复生,纠结再多已无意义。只是直到今日,太后竟也以为我如娘一般,害怕我发那疯症,辱其颜面。”
蔡霈休一愣,按理太后是静澜郡主生母,两人却显得十分疏离,对待先皇与吴昊泽亦是如此,其中干系比自己所想更为复杂。
“今日与你说的也够多了,我并无追究她们身死之意。”静澜郡主偏头望向远处,眸光倏闪,扭身粲然一笑,续道,“我能说的便是这些,信与不信,你自己决断。”
这笑却与她一贯显露的不同,竟从中读出释怀之意,蔡霈休不禁怅然,问道:“郡主,你承了这名,在我眼中便依然是朝廷的人,只是我原先以为你听令于皇上,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如今我只想知道,郡主在这局中演的又是哪一出?”话毕,将一物放下。
看着桌上腰牌,静澜郡主垂眸略思,忽而笑道:“当日天衍宫乱成那般,却还能让她们留下此物,比大多江湖草莽有心了。”
见她并未辩解,蔡霈休微一愣神,皱眉道:“这腰牌是我府信物,当日天衍宫本可全身而退,但因有另一方人手从那秘处进入,致使天衍宫腹背受敌,险些覆灭。我若身死,便会死无对证,这忘恩负义的名声将是我府背下,你们当真是好算计,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活着离开五里庄。”
“不会,这点倒是皇兄算错。”静澜郡主叹道,“此事并非我授意,最初也未想过让你死在五里庄。若你安然回来,此计或能施行,你与江湖人士来往甚密,皇兄早已有挑拨之意,恰逢新济攻来,可谓一石二鸟。不想你会为旁人不顾自身性命,引左冷仟上临柏崖死斗,后来虽下落不明,但跌落悬崖也是九死一生,便省去离间这一步。”
蔡霈休接道:“那苍松派一事也是你们所为?”静澜郡主面露疑色,随即恍然:“那些江湖人士失踪倒与我们无关,难道不是你抓了他们?”蔡霈休微笑道:“我明白了,多谢郡主告知,我还有最后一问,需郡主解惑。”
在五里庄时,左冷仟虽认下门派徒子失踪与他有关,蔡霈休却觉此非他一方能成之事,今次试探,更加笃定心中猜想,这件事上,朝廷怕也出力不少。
“不知郡主想从我这得到什么?”蔡霈休正色道。
静澜郡主视线投去,口唇微张,忙又抿下,终是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我曾与你说过,我虽为郡主,这命不比旁人高贵,那许多事便不是我一人能主张,但也如你所言,我既担郡主之名,获了这权势,一些罪孽合该一并承担。你可能不知,武阳侯与我爹暗中曾多有来往,先皇因是以此为由下了狠心,我爹在中毒那段时日已将两人互通的书信全数销毁,不想最后还是累及武阳侯,如今告知你真相,也只因我活不了几年,那我何必还守着这个秘密?若要问我想得到什么,我想看你了解真相后如何抉择,想知你心里是否如我一般痛苦。”
蔡霈休闻言一惊,蓦地冒出一阵寒意,若果如此,这郡主当真隐忍至极,贤王死时,她也才八岁,在那个年纪,常人会如何面对?蔡霈休沉思片刻,道:“便真如郡主所说,郡主想让我如何抉择?”
“我心中大抵有了猜想。”静澜郡主望了望天光,她二人一番谈论下来,日头已有了偏西之势。蔡霈休正待开口,忽见原先那两名侍从自林间蹿出,一人拱手道:“禀郡主,吴云逃了。”
静澜郡主眉心一跳,却是笑道:“还当她能忍两日,让人仔细跟着。”转身对蔡霈休合手一拜:“今日就谈到这,光瑞侯,后会有期。”
正如那日皇宫之中,静澜郡主也像这般,本以为二人再无联系,今下却仍能再见,念及此,蔡霈休出声道:“郡主日后莫要再行跟踪之事。”静澜郡主步子一停,回首笑道:“也好,你我道不同,我会让皇兄撤下你身边耳目,只要你还在习国境内,我们终有再见之日。”说罢拂袖离去。
眼望人走远,蔡霈休解下马绳,奔入西侧小道,过了半个时辰,就见前面小土丘上站立两人。
五觉老远便听见马蹄声,如今见着蔡霈休,惊得跃起,急声道:“蔡施主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即便下了决心,真正面对蔡霈休,宋寄悦也不免心中露怯,微微变了脸色,叹气道:“人是我放走的,此事我一人之责,蔡霈休不会怪在你头上。”五觉闻言却是更急,忙道:“小僧不是这个意思。”还欲再说,瞥见蔡霈休行近,抱头闭了嘴。
蔡霈休望一眼两人,左右不见钟柳函身影,问道:“阿熙呢?”早在远处只见到二人时,蔡霈休便没来由地惊惶不安,如今看清二人神色,心中已是透亮,注视宋寄悦,静待她回答。
宋寄悦不想自己也有进退两难之时,但在当时由不得她不应允,便道:“你走后,南疆族长带着白眠香和常荣找来,请钟柳函去南疆为秦音医治。”见蔡霈休沉着一张脸不语,五觉怕她发怒,补道:“我们不想钟施主涉险,钟施主她……”宋寄悦阻道:“五觉!”
五觉目光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急得面耳俱红,又苦于不能说出实情,无奈闭眼盘坐,修起了闭口禅。谁知下一刻就听宋寄悦喊道:“你要去哪?”睁眼便见蔡霈休已收绳掉转马头,但听她狠声道:“去追她们。”
宋寄悦气道:“人都走了一个时辰,你上哪去追?”蔡霈休咬牙道:“那就去南疆。”虽这般说,手中缰绳已然松下。
她从不会随意揣测阿熙言行,明知自齐云山一行过后,祖师三人便有事隐瞒,可她并不愿逼迫阿熙,只是今日如此行事,却叫她如何是好?
蔡霈休微微苦笑,忍泪道:“我知她心里有必须去做的事,可她寒毒才解,我怎能让她独自前往南疆?”
第139章 生死之问
事已至此,蔡霈休心底不能说无一丝怨怒,自己已允诺戚前辈要将人平安带回,如今人去了南疆,这叫她如何是好?
可两人间到底需有一人做决断,阿熙既已先狠了心,她要再追去,又是什么道理?想到这,蔡霈休无奈吐气,默默翻身下马,转问宋寄悦:“兴州城已破,现下宋姐姐可想好去处?”
察出她心境变化,宋寄悦思了又思,最终叹道:“我想先找到宋寄言,她遇事易使气,只怕现在心里难受得紧。你若担忧钟柳函,执意要去南疆,我们也拦不住,一些事总要说清。”
蔡霈休点点头,道:“我不去南疆,我想回家一趟。”此话却与所想不同,宋寄悦愣道:“你当真能放心?再者朝廷那边会放你回去?”
“我俩要时时在一起,总归互为牵绊,许多事便也办不成了。”蔡霈休一笑,抚着马身,幽幽说道,“从前我忧心太多,只要和阿熙在一块,便忍不住全心全神放她身上,想着自己到底大她几岁,一应事宜也该为她办好,却从未认真想过这些可是她想要的。”
忆起钟柳函几次欲言未言,蔡霈休心中懊悔,她平日待事都会深想几分,为何偏在这件事上没有多去考虑?
此言一出,宋寄悦猛然怔住,不禁反求诸己,却觉为宋寄言做得太少,说着要待她好,可到如今都未真正践约,想当然地去说去做,始终未能让人开怀。当日她负气离去,宋寄言这两年又过得如何?这般细想,宋寄悦内心顿觉酸涩难明,一时无话。
眼见两人陷于各自思绪,五觉心中不免沉落,念起无觉方丈与寺中师兄弟,未曾想自己在外已过两年有余,心道:“她二人还有可思可念的人,便是短暂分离,也有再见之时,我此生却怕是回不去了。”这般一想,升出许多委屈,几要落下眼泪。
过了多时,却是蔡霈休轻轻一叹,道:“便在此分别罢。”宋寄悦一惊,观蔡霈休神色,并无别意,点头道:“好,你回苏家需得北上,我要往东进兴州寻宋寄言,就在此地别过。五觉,我们走。”
事情来得突然,五觉还神之时,宋寄悦已大步走出,忙朝蔡霈休合十一拜,急去追赶。待跟上宋寄悦,五觉抬首瞧她侧颜,便见其眉头紧锁,目光冷冷盯着前方,当即压下话语,只顾垂头赶路。
宋寄悦脚下带风,一口气行出十里,见不远处就是官道,步伐缓下,站定不动。五觉一路颇为踌躇,此时停住,向后一望,早已没有蔡霈休身影,忍不住问道:“宋施主,我们就这么走了,蔡施主会不会追去南疆?”
“去不去是她自个的事,倒是把你连累。”宋寄悦叹了口气,见五觉摇头,便道,“我与她生什么气,我既应了钟柳函的约,合该承担后果,你不知内情,平白卷入风波。”见她神情缓和,五觉问道:“那可要回去找蔡施主?”
宋寄悦道:“不了,当初我临时起意去齐云山,一是忧心路途遥远,恐她二人遇事难以应对,再则是为躲避宋寄言而使的权宜之计。只是到底高估了自身,以为有心就能做到,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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