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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衍录_细雨生寒【完结】(217)

  这般一想,钟柳函神情渐宽,出口道:“谈前辈要赢了。”随她话音落下,众人只见谈照径吸一颗发来雷珠入掌,翻手拍往常荣肩头。

  常荣避无可避,眼见雷珠要炸,为不损他毒派明尊之位,竟伸手钳住谈照手腕,大喝一声,踢飞落脚毽球。谈照眉目微蹙,掌心向上催发劲气,雷珠自二人头顶炸开,飞溅碎片在常荣脸上刮出几道血痕。

  谈照负手落到远处,眸光倏转,往上一瞧,便见姜衡眯眼视来,面上显出几分讥讽之意,冷然道:“此局谈照胜。”场外医派族人欢呼四起,而三绝三尊却面沉如水,无一人出声,颇有些诡异之感。

  明眼人皆看出,最后关头若非谈照有意留手,常荣只怕伤得不轻。蔡霈休心下不解:“医毒两派按理势同水火,这圣坛斗法看先前两方人反应,必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哪里似现在这般和谐。”

  但听身旁的白眠香叹道:“师姐还念着上任族长遗志。”钟柳函三人却不知南疆内情,忽听姜衡声音响起:“谁来第二局?”

  白眠香执伞便要出去,恰在这时,对面传来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我来。”白眠香眉头紧皱,明知这天迟早要来,真要临了,却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蔡霈休便见秦素玉走下广场,目视静立不动的秦音,开口道:“音绝可敢赴约?”

  谈照自下场后始终闭目休养,闻声睁眼一看,朝秦音比划两下,秦音拍了拍秦晓后背,柔声道:“我与你阿娘有误会要解,日后你要听她的话,别怪她。”

  她二人分开时秦晓尚且年幼,秦音只说是自己有错,叫秦晓莫记恨秦素玉,虽多年未见,秦晓对其仍抱有雏鸟之情,她只知阿娘离开后加入毒派,今日见两人走上斗场,却觉没来由的心慌,抓着秦音手臂,伤心道:“阿妈,你们不打行吗?”

  秦音扯下她手,将人交给谈照:“师姐,劳烦你了。”谈照点点头,一掌挥出,秦晓便晕在她怀里。

  秦素玉抻头看去,神色微微一动,随即似松了口气,身子缓缓沉下,望着行来秦音,转首看向铜鼓上的姜衡,只等她说出比法。

  “你二人尽兴比斗便是。”姜衡看着二人,心中有几分恍惚,微一愣神,方才开口道,“以生死论输赢,不死不休。”

  这却是秦素玉极力求来,姜衡目视远处,只觉这圣坛斗法倒没了意趣,叹一口气,转眼便见两方行过礼后,秦音取下古琴,猛地往地面一砸,即将琴身摔裂,又徒手扯断琴弦,抬眸道:“师姐请了。”

  古琴乃秦音施玄音功的依仗,今日既毁,此次比斗便失了音律神通,而她双耳又无法听声,这番作为,倒让场外众人心惊不已。

  白眠香忽闻弦断之音,脸色一沉,半晌方才叹道:“留在过往之人,只余我了。”言罢,叫一声:“小歌。”带人转身离去。

  蔡、钟二人眼望她神形萧索,穿过人丛回到谈照那方,抱着秦晓往吊脚楼去了。

  戚铃啧了一声,蹙眉道:“‘琴断’为‘情断’,有情之人反目成仇,最是难看。”只因她极顾念情义,南疆虽用手段迫使她们前来,但见如今场景,不免摇头叹息。

  场上秦素玉见人亲手毁掉古琴,怔愣片刻,翻出玉箫,痛骂道:“你秦音算什么东西,以为断琴便能减轻心中罪孽?”立时劲蓄掌上,玉箫应声断成两截。

  常荣看着秦音所为,不禁一喜,只当她心存愧意,秦素玉这局更是大大有了胜算,却不想秦素玉随后折断玉箫,竟也弃玄音功不用,顿时面若寒冰,恨不能出手拍死两人。

  秦素玉手拿断箫,不等众人反应,刷刷往秦音身上掷去。秦音方使断弦割开飞来玉箫,眨眼就见秦素玉已奔到近前,忙收断弦,向后退了一步,秦素玉一掌不中,腕上腕钏叮叮作响,下一息便如活物般脱出,化为三道异色弧光,分砸秦音双肩及面部。

  秦音飘身又退一大步,连施断弦,却是击退左右腕钏,拧腰急旋,即让第三只腕钏落空。二人师出同源,秦素玉心知这两招奈何不了她,但见她一味避让,心气愈盛,愤然褪下另三只腕钏,喝道:“我不需你让招。”

  众人便见六只腕钏连珠般交击落下,秦音断弦翻飞如练,每格一次,发出的却非刺耳声音,一时如叮咚流水,一时又如金玉拍击,仔细听来,竟似在弹奏一段乐谱,抑扬顿挫,十分和谐。

  那时蔡霈休与秦素玉腕钏对上,心里想的尽是如何安然抽身,此次置于观席,看得更为全面,就见六只腕钏或左右斜击,或重力砸下,而秦音施展断弦又分点、扫二式,碰撞之下,便奏出此等音律。

  钟柳函听得认真,手指跟随音律起伏跳动,忽地面色微变,疑道:“变徵之声?”

  寻常五声乃宫、商、角、徵、羽,六声则在其上多了变徵一音,变徵因较徵音低半音,用在旋律中,尤显悲戚苍凉。钟柳函暗想:“既有变徵之声,那变宫或许也在其中。”

  此念一生,钟柳函全数心神聚于音上,果见秦音甩指丢出断弦,与飞来腕钏一勾,奏出短促轻灵之声,这却是七声里的“变宫”。

  要想修习玄音功,乐理便也荒废不得,秦家二人自小苦练,吹拉弹唱皆不在话下,而所奏乐曲又与内功相辅相成,死斗至此,竟还能合奏雅乐,不禁让人心底叹服。

  眼见秦音一味退让,秦素玉出招愈发凶狠,一路穷追猛打,两人绕着广场转了数匝,很快奏完一曲。倏然间,秦音折身蹿上,断弦破空一声,直取秦素玉双目。

  秦素玉猛提起一口气,一面挥袖引气,两只腕钏呲呲相撞,飞射来挡,另一面忙腾空后跳,使余下四只腕钏急旋强攻。

  秦音足尖一点,衣袂缠卷间,贴着石台翻旋躲过。但听呛呛两声,蔡霈休便见四只腕钏嵌入石台仍转动不止,下一刻又弹跳而出,长了双招子般,悠悠往人身上旋去,当真迅疾若风,细微如雨。

  电光火石间,秦音断弦再施,此番却是同驭五弦,一根断弦擦过秦素玉肩侧,带出一丝血迹。秦素玉毫无迟疑,腕钏自秦音身后绕过,往她臂上划去,霎时令人手臂一麻,软软垂在身前。

  此击当真断骨般痛彻心扉,不知是哪股念头上来,秦音眼眶一红,极力压下心绪,才未致泪水凝聚。那根断弦发得亦是绝狠,直到此时,秦素玉才觉肩上一热,低头望去,鲜血已顺着手臂流下,浸透了整个肩头。

  钟柳函瞧出二人气息波动,幽幽一叹,道:“这第二曲还未奏响,两人心便乱了。”蔡霈休拧眉无言,她们到底都是外人,此事却不好评判,可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想到此处,蔡霈休摇了摇头,人与人终究不同,她只知现在不知从前,若是以现在之事评她们当年所为,为免有些事后诸葛。

  “若是姐姐,会如何做?”不想钟柳函突然有此一问。见她侧首看来,蔡霈休想了想,笑道:“两人之间最忌一个胡思乱想,一个避而不答,我什么性子阿熙你也清楚,便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求得真相,至死不渝。”

  钟柳函目光一闪,垂眸道:“这确是姐姐能说出来的话。”忽听石台上秦音放声长笑,两人忙扭头去看,就见秦音背抵石台,从腰上取出一物,嘲弄道:“先前就当我报答你救命之恩,之后我不会留手。”

  蔡、钟二人看清她手中物什,此物她们昨日才在秦晓那见过,是被称为“姊妹箫”的南疆乐器。

  “别自以为是,救你不过是想堂堂正正取你性命。”姊妹箫一出,秦素玉脸色大变,恨声道,“今日即便杀不死你,我也不会苟活于世。”

  秦音面容冷酷,喝道:“好,既如此,师姐接招罢。”随她话音落下,就听箫声响起,似夏日蝉鸣,又带林间莺语,好不热闹。

  听其曲调,却是欢快高昂,然而拖出的尾音又过分悠长婉转,平添几分幽怨伤感,叫人闻之欲泣。

  蔡霈休听了一阵,又见秦素玉相较先前愈显激愤,而周遭更是冷寂无言,全不如第一局比斗时那般喧嚣热烈,三人互看一眼,皆觉怪异,奈何无从得知,只好收回心神,专注场中二人。

  这“姊妹箫”却有个流传已久的故事,相传齐人祖先非一对女男,而是由一对姊妹建立。姊姊名“娥好”妹妹名“姜婴”,那时水患肆虐,二人躲过天灾,一路北上,几经跋涉寻到宜居之所,后又不断解救收留人类,渐成规模。

  因姊妹二人感情深厚,不愿被人打扰,终其一生也未行嫁娶,竹箫便是二人闲时所制的一个解闷玩意,后来姊姊娥好因病离世,妹妹姜婴悲痛欲绝,待安排完后事,在娥好坟前吹奏完一支曲调,最终忧伤过度,随她而去。

  后人感动于二人情谊,遂将此竹箫取名为“姊妹箫”,姜婴临终吹过的曲调取名为“姊妹调”。齐人世代相传,凡家中有姊妹,抑或义结金兰者,为表情谊深厚,皆会共制一支“姊妹箫”,由两人中的妹妹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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