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弗兰人控制了普里亚库港。这对之后的迪特马尔商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挫折。
但在卡弗兰没有正式下令对迪特马尔的商业船只实施禁令的情况下,来这处港口进行补给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国王号在普里亚库港停两天。
如果非要有什么是西比尔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那一定是‘好奇心’。而能支持她好奇心的动力,有且只有‘美食’。
西比尔已经不满船上的饮食很久了,这次一有机会能够上岸,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个品尝当地美食的好机会。更何况,到了一个自由市,不尝尝这里的特色菜怎么也说不过去。
其实德兰刚听说西比尔要下船时就阻止过对方,因为普里亚库不收获粮食,这里的小麦都是从别处周转运输过来的,普里亚库也没有什么美食传统,他们的祖先是捕鱼的渔民和在海边捡贝壳的鳏夫,不管是什么东西在普里亚库人的锅里都会变成糊糊。
但对于满嘴巴都是咸鱼味的西比尔来说,德兰再怎么说,也比不上她自己亲口尝一尝:毕竟,原汁原味的东西,再难吃又能难吃到哪里去呢?
然而,等菜一上桌,西比尔情愿自己之前说的话都没有说过。
她低头看着盘子里几乎全是调料所构成的菜,迟迟动不了叉子,这闻起来不仅有丁香、小茴、豆蔻、辣椒粉,似乎还有白糖和奶粉,就那一团不可名状物,如果不是厨师介绍,西比尔完全不能想象,这是可以吃的东西。
这还不如咸鱼呢……
德兰一看西比尔越变越难看的脸色,不知怎么就高兴起来了,抬手就将一旁的用水果和姜丝还有醋混合成的糊酱推到了西比尔面前:“这个也给你,别浪费了。”
然后西比尔咬着勺子,还真的给盘子和糊酱清空了。虽然代价很有可能就是她得拉一天一夜的肚子。
德兰摇摇头:“吃不了就别强撑着,就这菜的颜色,我也吃不下。”
但西比尔:“不能浪费。”
这次德兰把自己面前跟鞋底一样黑乎乎的东西推到了西比尔面前。
西比尔则是原路推回去:“你点的自己吃。”
“这回不说不能浪费了?”德兰脸上的笑意更多了,“你知道,换我,肯定就不吃了。”
本来德兰只是开玩笑,但这话说出来有了妙用,西比尔一听,不再推阻,还真的急不可耐地大口吃起了那团黑乎乎的鞋底。
德兰看着心生不忍,直接将盘子从西比尔嘴下夺了过来:“虽然迪特贬值了,但这也不值几个钱。”
“不是钱的问题。”西比尔一下子蜷缩起来,她的脸色是真的很不好,“我只是想到了那些孩子因为吃锯末而圆滚滚的肚皮。”
西比尔这么一说,德兰就知道了对方是说西南灾荒的事。圣巴里修道院有去西南布道,她知道。
没有吃的沦落到吃锯末的地步,又因为锯末不能消化,七八岁的孩子肚子胀大的跟怀了七八个月的孕妇一样,那样的景象,但凡人见过一次就不会再忘记了……
这个,德兰也知道。
“我们回船上。”德兰表现的很自然,就像她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这回轮到西比尔摇头了:“等会儿,先四处走走,去之前我们的定居点看看。”
“你想被卡弗兰人打死吗?”
……
两个人你来我往好大半天,最后决定去普里亚库港的教堂看看。
德兰一直注意着西比尔的动静,确保对方不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西比尔也很习惯德兰的注视了,如果她没猜错,一开始走出舱室她的目光所接触的那个人就是德兰。
德兰果然是和莱蒂齐娅有关系的,但是还不知道具体怎么样。西比尔认为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
只是她没想到,一起意外事件导致了一场暴乱,暴乱演变成了一场战斗,而这场战斗最终挑起了一场蔓延整个普里亚库港的战争。
第16章献花
普里亚库港教堂就坐落在港口附近。
这是一座精美的建筑,街道有装饰喷泉和廊柱,正面完全被丰富的绿色大理石和镶嵌画所构筑,其中大部分的材料都来自于迪特马尔。
心灵手巧的工匠们用窗花格的交织线条进行装饰,在这样的玻璃彩窗下祈祷,听主教布道,在死后一定会升入主所在的天国吧?
西比尔从远处观看着这座在三年前还名为圣伊莲娜的普里亚库教堂,几乎以为自己身处维纶的维纶大教堂,只是走近了后,便能发觉教堂的尖顶已成了圆顶,四周也竖起了高大的尖塔。是了,在卡弗兰人来之后,圣伊莲娜已经改名为阿亚伊莲娜,从迪特马尔的教堂正式成为卡弗兰风格的清真寺了。
关于普里亚库教堂的这一切改变,泛灵论、图腾崇拜、信奉原始宗教的拉西拉莫家族并无意见。
毕竟他们懒得区分迪特马尔人和卡弗兰人,作为一座自由市的统治者,他们还有其他的问题需要关注:商人们普遍存在的偷税漏税、交易货物使用的金币成色低劣、进贡给统治者的礼物不足还有不守规矩的属于外国人的傲慢。
在外国商人的商品贸易区和定居点,有限的空间内,为实际上的缺斤少两和表面上的不信任带来的争吵和竞斗几乎是每天都要上演的标准戏码。不如说迪特马尔人被赶出城区后,拉西拉莫家族的日子还清净了不少。
……更何况他们也没办法产生任何意见……
而这个‘没办法’,就西比尔从德兰这里听到的意思并不仅仅是以前听起来那么简单。
面对西比尔的疑问,德兰回答的非常直接:“现在的普里亚库的城区除了还居住在执政官宫殿的拉西拉莫家族,还有谁能够自称是完全的普里亚库人么?”
在西比尔再发问前,德兰接着说:“革命爆发后,迪特马尔的商人在普里亚库港的处境变得十分艰难,但在真正被赶出城区,那还是别的事。原因嘛,其实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得到,虽然绝大多数迪特马尔人遵纪守法、小心翼翼,但只要一个人毫无纪律,那么在不用顾忌迪特马尔本土的情况下,那种脆弱的和平几乎是马上就能瓦解的。”
在教堂前有一片被铁栅栏围起来的区域,里面大部分是周围长有浅草的墓碑。
这是一片墓地。
德兰领着西比尔在其中的一块墓碑前停下,就像一个导游那样介绍说:“起先是一个人的争执引发了暴力冲突。”
这座墓碑上用卡弗兰文字写着墓主人的名字:奥马尔·拉西拉莫。一看就知道和拉西拉莫家族有关系。
“他是执政官哈扎·拉西拉莫的侄子,是普里亚库港的本地商人,一个奴隶贩子。”
“奴隶贩子?他是中间商吗?”西比尔没听说过普里亚库有海盗,这座自由市也没有能力对外发动战争通过掳掠获得奴隶,在她想来,只可能是中间商赚差价了。
但德兰摇头:“不。奥马尔·拉西拉莫靠贩卖自己的族人为生。虽然哈扎·拉西拉莫明令禁止贩卖普里亚库人……但‘商品’的最终流向通常是秘密的,来自普里亚库港的普里亚库人在装上船后绝大多数在名义上是信奉我主的信徒。”
“糖和棉花虽然价值高昂,但都属于原材料,我们却能够提供来自世界各地经过加工的大宗商品和奢侈品,在所有的的这些交易中,贸易逆顺差非常大——外国商人能够卖给普里亚库人的商品远比普里亚库人能够提供的多很多。因此普里亚库人不得不用积蓄的金银和一切能够称为价值的东西来进行交易。这也并非是完全的强迫,至少我所了解的是这样,有时贪图享受的父母会出卖自己的孩子……这并非什么骇人听闻、不可想象的事情。”
西比尔听了会,然后说:“因为贩卖奴隶而起的争执?”
德兰点点头:“卖家必须保证所售卖的奴隶们没有生理缺陷,在六十天内不死于疾病。这是早先在普里亚库奴隶市场的规定,但后来,越来越多的普里亚库人被卖走,还剩下的那些就越来越难满足要求,更重要的是,革命后,共和国已经禁止买卖奴隶了,新大陆暂且不说,而迪特马尔人是众所周知的有契约精神,按照规章办事,于是,那个迪特马尔商人……”
这片墓地里没有那个迪特马尔商人的名字,所以德兰只是停了下:“拒绝了奥马尔的交易,争执之中,奥马尔打了他,结果,他蓄意报复,在夜间,带着那些被奥马尔卖作奴隶的普里亚库人伏击在奥马尔的必经之路上,将奥马尔及其一家全部杀害。当时在居住点的领事得知了此事,想要把尸体送回去并且支付大量的赔偿金,他们请求一同在普里亚库港经商的卡弗兰人团结一致对外,毕竟怎么说也都是在普里亚库港经商的外国商人啊,要是之后拉西拉莫对外国人经商的政策发生改变,那么卡弗兰人也该一同受害。但是与领事的想法相反,在后半夜,卡弗兰人攻击并洗劫了尽可能多的普里亚库人,随后将责任全部推给了迪特马尔人。在紧接着发生的暴力冲突中,卡弗兰人又帮助普里亚库人攻击迪特马尔人,最后,再将持有武器的筋疲力尽的普里亚库人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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