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远一点,我要准备开炮了。”德兰平静地说。
西比尔吃惊地看着德兰,又看着站在旁边的炮手,难以置信。
“这架十二磅炮发射的是爆破弹,单纯的炮弹就只是铁球,很难对那只救生艇造成有效杀伤……本来军队只用臼炮发射爆破弹的,臼炮,就是那种短炮身……你应该也看到过,长得像是石臼,在去年的八月份,我在学校负责组织两百人测试重型加农炮发射爆破弹的可行性,课题得出了肯定结论,但轻型加农炮的实验还不是很理想,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性。”
先不问德兰是怎么能在学校组织这种事的:“有多危险?”
“操作不好,很有可能是会炸膛的。虽然不一定会当场炸死,但是把人炸个血肉模糊,少条胳膊,少条腿,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名十九岁的少女就这样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地谈论少条胳膊,少条腿,语气像是那些参加贵族沙龙的女性谈论彼此身上所使用的香水那样简单,西比尔的内心如波涛般翻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但是她又明白,德兰本身能够吸引她的那份美丽里面本身就包含了这份危险和毫不在意。
西比尔咽了咽口水:“那你能操作的好吗?”
“应该能吧?在炮弹上装上点火引信后使用,对距离和爆炸时间的把控都是要依靠经验。”德兰说着,看着海面上那艘追逐而来的海盗救生艇,就修剪起了炮弹上的引信。
……引信点燃了,点燃的还有引燃炮管内炸药包的引信,后者比前者更短……
闭上眼,西比尔仿佛能够听到两段完全不同步的引信燃烧声,其中一段随时会在她面前中止,她说:“这太让人感到心惊肉跳了。”但她没有后退。
德兰在点燃引信后就站起了身,她清澈的双眼平静地注视海面,直到炮弹在救生艇的人头上不足一腕尺的距离炸开时,她才轻声说:“但是啊,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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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俏姑娘是因为拿破仑喜欢这么称呼十二磅炮,我就这么一说哈。
不要在意细节哈。
对了,我要是断更,要么是因为看动画片去了,要么就是睡觉去了,我现在码字总是很困,抱歉了。
第15章普里亚库港
炮响之前,西比尔学着旁边炮手的样子张大了嘴巴,但是炮弹发射时的声音依旧震得她耳朵嗡嗡响,整个人被带起的气浪震退好几步,血液像是一下子凝滞在了血管里,大脑一片空白,心跳的厉害。
很奇怪,明明在炮响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西比尔的耳边除了耳鸣带来的嗡嗡声就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了,但是德兰只是轻声,那声音却奇迹地穿透了那重重嗡鸣,清清楚楚到了她确信绝对不可能听错的地步。
她想说些什么来回应,但眼睛先于言语循着德兰的目光望向了海面,看到的当时,她就语塞了。
西比尔注意到,德兰是一直等到海盗救生艇已经非常接近、那抓船的挂钩已经在手,随时可以抛射出来时才开的炮。海盗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那在他们头顶炸开的爆裂弹包含着细碎的石块、铁块的碎片和带尖钉的铁球,救生艇上的海盗要么被暴风雪般的炮火杀死,要么跌进海里。简易的救生艇被打烂,当场沉没,跌进海里的海盗已经远离海岸,假如没有第二艘救生艇及时来救,在海上淹死就是这些海盗的宿命。
……那跳进大海里的海盗也有丢弃武器,在海浪中反复探出头来,或者用希米亚语或者用卡弗兰语哀求救命……其中,有一个还没有长胡子的少年显然是第一次做海盗,还不怎么会游泳,他那卡弗兰式的长袍缠住了他在水中拼命扑腾着的双腿,只用两手拍打水面是不可能救自己的命的,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西比尔能够与他饱含惊恐的眼神相对,最终看着那饱含惊恐眼神的主人在大海下一个浪头打过来时再也不见。
“会有负罪感吗?”西比尔听到了德兰的声音,也许对方这么说就是想要安慰一下她。
“一开始的时候会有非常强烈的良心上的谴责,甚至会成晚成晚地失眠、睡不着觉,但是后面就习惯了,也不能说是麻木……”西比尔想起来莱蒂齐娅赠予她看的那本《塞维利姆之战》,不知道这两者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她仔细地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语,然后回答,“因为上帝知道,每个人只要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必定会伤害到别人,如果对于每一个无意伤害到的人都怀有同样的负罪感,就没有时间思考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履行上帝的使命了……我们还是少谈负罪感这样的字词吧,知道一个修道士向别人请求忏悔是什么感觉吗?”
“你不觉得他们该死吗?”德兰指着海面上那几个水性不错,正在往回游泳的海盗,“敌人、异教徒、海盗……不管是哪一种身份,都是该死的。”但是并没有继续开炮。
德兰·卡尔斯巴琴不该是一个单纯的狭隘主义者。
这么想着,西比尔说道:“我承认,作为敌人、异教徒、海盗的他们是该死的,可是他们难道是自主选择成为我们的敌人、异教徒和海盗的吗?作为一个被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我们难道能够选择自己的出生吗?”
“你是否想过,人的出生规律,和已知的所有这些统计学、数学、经济学、逻辑学……所有的这些被人做记录在册的类别和分类的规律,都必定遵循着上帝的某种法则?”
德兰:“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如果在出生之前就知道自己出生后的身份的话,我相信大部分人是不会选择出生的……”
国王号已经在大副的指挥下恢复了正常的航线,德兰接着说:“其实,现在有一种理论在波尔维奥瓦特非常流行,该理论认为,一定百分比的穷人、娼妓、罪犯、和自杀者,是永远不可避免的,甚至是人类社会生存的必要条件。”
“……人类社会生存的必要条件?”
“环境所迫或者说环境影响……”德兰说,“这是不管哪个时候,哪个地方的社会风气中都相当流行的一种观点,直到现在,也还总是会有人拿气候和地形来说事,首都的文人们不总是会说么?很少有一个城市能像波尔维奥瓦特那样给人的心理造成那样消极且挫败的影响呢,让人呼吸的空气总是郁郁寡欢的,冷蓝色的雾气在脚下,即使是最好的小提琴家的琴弦发出的声响也是压抑的……一条河水被污染了,一滴水难道能够保持自身的清澈吗?一张白纸就放在那里,难道能够自己产生墨水将自己抹黑吗?唯有同流合污。唯有言辞喏喏。以此说明在贵族统治下贵族杀人,革命爆发后人民向贵族无条件宣泄怒火的必然性。犯罪是对于不公平的一种反抗。这是一种常见的道理。更是一种伟大的正义。”
西比尔对此并不赞同:“但是,既然是人,我们拥有植物和动物都缺乏的理性和内在洞察力。一个人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能仅仅归罪于当时社会的恶劣。因为,我们能够看到,也知道,即使是在同样的社会环境下,有些人变坏了,但是有些人却出淤泥而不染。革命归革命,一码归一码。”
“是啊,单单只是举一个例子出来就能反驳这个理论。”德兰点点头,“难道说一个二十四岁的修道士鸡奸一个十一二岁唱诗班儿童也是环境迫使他做的么?”
西比尔有觉得自己被影射到,不过她不生气:“那么对您来说,首都催生的那些暴行是自主的行为还是受环境所迫呢?” 但这话才一出口,西比尔就意识到自己这话问的太唐突了。德兰却是用微微一笑先行缓和了差点就要尴尬的气氛。
“佩德里戈阁下,作为修道士,你知道的,大多数的迪特马尔人继承而不是选择他们的上帝。只要他们的上帝允许,他们就能在良心上允许自己犯罪。”德兰那双灰色的眼睛盛着点点碎光,极像在阳光照射下的大海的点点粼光。
“你不是吗?”
“嗯,也是的。”德兰说。
之后就是非常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西比尔再和德兰说话是在三天之后。
国王号将在港口普里亚库港停泊以补充淡水和食物。
普里亚库是一座有城墙环绕的人口稠密的自由市,周围有设防的港口,由高贵的拉西拉莫家族统治,是迪特马尔和卡弗兰之间的一个贸易枢纽。两国在此拥有棉花和糖料作物的重要商业利益,并且该港是一个重要的商品交换市场,同时也是两方贸易路线上的中转和补给站。所以战火和这个港口是绝缘的。
迪特马尔商人曾经和城内居民毗邻而居,为了抢占和南大陆诸国的贸易,成为垄断商人,赶走竞争者,迪特马尔人在普里亚库的定居点就像是小型堡垒一样戒备森严,但是在迪特马尔爆发革命之后,一切都变了,迪特马尔人被从普里亚库港的城区驱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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