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西比尔没有休息,她看到了地面上那一堆破烂衣物中的由藤木制作而成的十字架,在伤员被抬到客厅的摆放的床位上,病床之间的间距不到18英寸,这里有教士在给临死的士兵做最后的祈祷,以便那些信教的士兵最后能以宗教葬礼被安葬。
西比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有一条项链——自从挂上德兰给她的宝石后,她就再也没有挂过十字架了。
不知道这些人最后会被埋葬在哪里。
客厅的墙上挂着许多鼓励士兵们的话语,西比尔听说这是德兰战前发表的一些演说,由弗洛伦斯医生誊抄下来的。
“弗洛伦斯医生?”
“很多士兵喜欢这些话,这能够作为他们活下去的动力之一。”被西比尔问起的人这样回答她道。
没在客厅待上多久,她很快就返回了院子里的帐篷,弗洛伦斯看见她便是一挑眉:“我以为您已经回去了呢。”
可是表情完全就是她会回来的样子。
接下来,西比尔就再也没有过独自执刀的机会了,可能是对方对她不放心,也有可能是觉得她动作太慢,但她终究还是做起了本来她想要做的事——给伤员包扎伤口。
弗洛伦斯会将那些处理好的伤□□给她包扎,她绑绷带的速度和一般的助理医师不遑多让,怎么说也不会是一个拖后腿的人,或多或少能够让医生的效率高上一些。
过程当中,西比尔没能使用自己的手杖,她一条腿的异样很快引起了弗洛伦斯的注意。
对方当时正在撕开伤员上半身的衬衣,抬眼问道:“您的腿是怎么回事?”
西比尔这时候和对方已经有些熟悉了,她正在包扎弗洛伦斯刚处理的一个伤口,于是头也不抬地说:“小时候被田地里的猪咬了。”
“真的?”
“真的。”
“好吧。”弗洛伦斯语气里还有些怀疑,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自己的怀疑,“您父母可真不小心。”
“可不是嘛。”西比尔说。
这时候,隔壁那个伤员的坏腿终于被锯下来了,木棍被从嘴里取掉后,他因为疼痛而不住发出的嘶声总是因为难免的眼泪被打断:“别,别扔了啊,给我看一看,那是我的腿……哎,哎哟……”
在看到自己那条连带着靴子被一起锯下来的腿后,他更伤心了,一个医生扶他起来,安慰他说:“没关系,中尉,您还有两条腿。”
另一个医生适时接话说:“只是其中的一条腿不能用来走路。”
旁边那个‘切割带血小牛排’的医生路过他的腿:“真是条好腿!阻挡您减肥的负担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
他哭起来,就像个不明白心爱的玩具是如何被骗走,事后好久才反应过来玩具已经不在的一个小孩子。
到了中午也没人休息,大家都是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就继续工作了,西比尔的午餐是维多从维持秩序的军官那里动用金钱高价购买来的,虽然军官和士兵供给平等,但有人有时间和工具后就能给自己开小灶,那家伙给自己做了只煎蛋卷,他还想找酒,但是没能找到,只能用水凑合。
伤员源源不断送来,只要弗洛伦斯把伤口处理好了,西比尔就会接着把伤口包扎好。
不管是遇到多么可怕的伤势,西比尔也没有因为景象的残忍而有所退缩,对于弗洛伦斯来说,西比尔最大的缺点就是:“您能不能不要打蝴蝶结?”看到西比尔最后的动作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在打了个蝴蝶结后,为了版型好看,西比尔常常还要用多余的动作对蝴蝶结做一番调整。
西比尔很不理解,因为她的这类行为并不耽误时间:“我以为大家看到蝴蝶结后心情会不错。”
那个接受西比尔包扎的伤员也站在西比尔这一边:“蝴蝶结是个好东西,它会让我想起家里的小女儿。”他的手臂没有伤到骨头,取出其中的子弹后,就只需要等痊愈了。
到黄昏的时候,轮到弗洛伦斯休息,西比尔也就跟着一起休息,她才发现之前美丽的,一切都被淹没在辉煌的赤金色光芒的田野已经笼罩了一层烟尘,像是硝烟聚集起的乌云从战场移动到了这里,天空稀稀拉拉地,下起了小雨、落在无数的伤员和死者身上。
那个红脸士兵,西比尔最后也没看到对方,可能是被抬到隔壁的帐篷进行救治,也可能是伤势过重,最后没能得到救治……
弗洛伦斯注意到西比尔的失落,他把雪茄的一端剪开,用屋檐下的篝火点着,递给西比尔:“试一试。”
西比尔摇头:“不用。”
“您不抽烟吗?烟草可是个好东西,让人精神,也能让人安心,还不怎么会让人上瘾……”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气氛的确很适合谈心,弗洛伦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比鸦片酊那种东西好多了。”
西比尔用有些惊奇的目光看着对方,好像是难以想象他是个如此堕落的人。
是啊,堕落的人。
“您听说过吗?有人说兰德·兰恩其实是个女人。”弗洛伦斯忽然这么说,“原名叫做德兰·卡尔斯巴琴,是丰查利亚群岛安德鲁公爵的女儿。”
“竟然有人这么说?”
“是啊,不过信的人不多。”弗洛伦斯将雪茄咬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来一连串的烟,“如果真的是个女人,那我们可就得好好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一个女人做到了这个地步。”
“您觉得一个女人不配?”
“哦,不不不,我是觉得一个女人很难。”弗洛伦斯活动了下双腿,目光无限望向迪特马尔首都波尔维奥瓦特方向,他自言自语道,“处死国王之后我们要有一个皇帝了,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这几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像是在做梦。”
土岗上的炮声一下子就稀疏起来,像是到了战役的尾声,西比尔也不知道这样的休息持续了多久,本来就下的稀稀拉拉的小雨一下子就停了,屋檐下,雨后放晴,纷纷射透乌云的阳光照在那些被雨水洗去鲜血的青草地上,清风无意,也一同舔净了那些再也站不起来的人的脚印。
人的一生如此短暂,便像是一场梦,因为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留下的痕迹总是不多……
第160章君以此始
几万具穿着不同制服的尸体以各种不同姿势或完好或残缺地躺在视野可及的每一处,就像是平坦地面上随处可见的那些土块一般寻常,德兰每次战争之后都会巡视战场,她认为这样能够磨炼她的精神和意志,让她能够更好地准备每一场战争,对每一个士兵的生命负责以及对每一场战争将要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能在突发状况时做出不失为冷静的判断。
不过,眼前所见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还活下来的战马吃士兵口袋里的燕麦、麻雀们跳来跳去,啄食着田野中的虫豸、闻着血腥味的乌鸦密密地聚成一群,站在已经干涸变成黑色的血地里翘着屁股…
卡弗兰人的作战能力不见得比以前高,但本土作战带来的优势还是非常明显,卡弗兰方面许多团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连,也坚守阵地。
这场会战,是她打过的规模最大的一场,双方共计投入的军队数量接近三十万,在卡弗兰那些防御工事周围,层层叠叠的尸体简直让人无法落脚。
这样的战争再继续下去,迪特马尔损失的将会比卡弗兰更多,就是把迪特马尔本土的全部军团都调过来,也可能是白白牺牲,总不能说为了赫塔利安的统一市场,迪特马尔就要为此流尽自己的最后一滴血……但寄希望卡弗兰方面的和谈,无疑是不现实的。
德兰一点儿也不相信艾谢·哈芙莎以及她的那个近卫军出身的总司令。先挑起战争的可能是卡弗兰那些专横的军事贵族,但现在想要继续战争的无疑会是卡弗兰的女皇。以她对那个女人的了解,对方很可能宁愿放弃首都、或者说牺牲掉整个国家也要打赢这场战争。
对于卡弗兰这样的帝国来说,应当是女皇在哪儿,首都就在哪儿。
如果她还继续步步紧逼,只可能帮助艾谢·哈芙莎削弱那群军事贵族的力量,帮助对方集中手上的权力。
她可不愿意在那么多迪特马尔人死在他乡后,得到这样的一种结果。
还好,她并不是一个有道德洁癖的人,不是说只有在血与火的战场取得的胜利才能够被她认可。应当见好就收,不该让无辜的生命为自己的野心买单,所以,为了能够以最小的牺牲换得迪特马尔所希冀的和平,偶尔和一些之前相当不屑一顾的人合作,也不会让良心不安。
这里面,需要做出牺牲的就只有艾谢·哈芙莎一人,被出卖的也只会有这位因丈夫无能而登上皇位的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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