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来和德兰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候德兰对她说:“……我热衷于见证万事万物……”
被硝烟蒙住的太阳越来越高,又一发炮弹打在了西比尔站的地方的胸墙的边缘,她没有去看前面的战场,也没有想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情——此战迪特马尔是进攻方,不付出极大代价,卡弗兰那些多面堡和箭头堡是很难拿下来的。
卡弗兰身后就是首都,迪特马尔的补给线已经拉的太长。
双方都有决战的必要性。
西比尔当然相信德兰能赢,只是,她摘下头上戴着的帽子,看着先前警告她的红脸士兵蜷缩着身子坐在胸墙边缘的血泊中,他还在抽搐,一副担架已经在他旁边放下,医护人员很是娴熟地将他抬走——她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来。
跟着一群群抬着担架离开战场的人身后走,半途中,她回头看了眼身后,又转脸向前,这便是完整的日出,她眼前那一片田野的天空没有硝烟,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没在辉煌的赤金色光芒中,她不由得口中念念有词:“啊,上帝,现在我是多么相信您啊。”随即她对维多说:“可惜,在我需要一样东西的时候,上帝总是给我另一样东西。这就怪不得我不信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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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两个字。
第159章人的一生如此短暂
民兵们把那个红脸士兵朝村子一座门口停着好几辆大货车的地主宅邸抬去,包扎站就设在这里。
在宅邸周围有许多躺着、坐着、站着穿着不同制服、浑身血迹的伤员。伤员的周围则是一群群抬他们来的担架兵,维持秩序的军官让他们按顺序排好队伍,但担架兵们往往不听军官指挥,他们认为自己负责的伤员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随时都可能死亡,而前面的人看起来伤的还没那么重,可以再撑一撑。
在宅邸门口,西比尔时不时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恶狠狠的喊叫,有时候也有过于痛苦的尖叫,每过一会儿,就有一个助理医师从里面跑出来提水,观察着伤员的伤势,呼唤着下一个应当抬进去的人。
红脸士兵按照规定就排在队伍的末尾,偶尔有几个准尉级别以上的伤员被抬过来,就越过他等一众伤员,被放在门口的近旁,维持秩序的军官对此也不多说什么。
其他等待的伤员为此有些不满地嘟囔起来。
“兰德说过军队里没有特权。”一个人说。
该哭叫的人哭叫、该骂人的骂人、要酒喝的人嚷的声音比谁都大,还有些濒临死亡的人满口说着胡话……你还能在这里看到发表演讲的人。
那个人离西比尔大概就两步远,他的头被碎裂的弹片击伤,已经被做了应急处理,缠上了绷带,他刚刚从院子里出来。一群伤员和担架兵聚集在他周围,听他的战斗故事。
“我们在那里把他们狠狠地揍了一顿,一次冲锋,他们就被我们冲的七零八落,丢下一切逃跑了,团长也被我们抓住了,还是个公爵!”这个骑兵大声说着,他那双眼睛就像土岗上那些炮兵一样火热,他环顾四周,右手的拳头握的紧紧的,“要是兄弟们再给点力,再追一追,我们准能让他们全完蛋,一个卡弗兰人都别想跑回去,所以我说……”
“我对包扎伤口有些心得,这里好像人手有些不足,我希望我能帮得上忙。”西比尔目光从那个红脸士兵脸上移开,对门口的军官说道。
‘帮忙?像您这样的不给我们添乱就算是大好事了。’这名军官脸上透露的无疑是这样的一种神情,‘啊,又是一个以为包扎伤口就是给兔子的腿绑布条的外行。到时候一看到伤口就会吓得直接尿裤子。’
但他看到了西比尔身边的维多,耸了耸肩,什么也没说,侧开身子,就让西比尔进去。
西比尔一抬脚就和一个围着一条血迹斑斑围裙、手上沾满鲜血,像是屠夫的一个医生撞了满怀,这个医生本来是打算出来透透气,休息一下的,他还算干净的两根手指间夹着一根雪茄,还没点着。
看起来就三十岁出头。
看到西比尔后,他眼中就出现了一种茫然,不知道这个穿的像是花孔雀一样的像是贵族的家伙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随后他身边的军官看着西比尔对他说了些什么,他上下打量了下西比尔,看到她手中的那根充当拐杖的手杖后便回答:“好,请您跟我来。”
院子另设了帐篷,卷起帘门的帐篷里摆放着几张桌子,这就是所谓的手术台了,医生领西比尔来的是其中没人的一张,助理医师才用水把那上面血迹冲洗干净,在等待伤员被抬上来的一段时间,西比尔无意看到了两边桌子上的情况。
维多没能被允许进入帐篷,他才不会包扎伤口呢。
较近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个骑兵,从扔在地上的制服来看,这还是个上校。四个士兵分别压住他的四肢,一个戴眼镜的医生正在他鼓鼓的、结实的像是铁一样的背上切割着什么,场景微妙的像是贵妇人用刀叉切割着盘子里带血的小牛排。
“我操,我操/你妈……轻,轻点,他妈的你就不能轻点吗?”上校像是杀猪那样喊叫着,四肢被压住的情况下,他竟然完全凭借脖子的力量抬起了一张脸,上面的五官已然因为疼痛扭曲成了一团,最后他发出长长的一声凄惨至极的尖叫声才终止了前面的那些辱骂。
另外那张桌子就是完全不同的姿势,那个人是仰面躺着的,是个绝无仅有的大胖子,西比尔怀疑他如果坐着,两只胳膊可能都没办法交叉在一起,不过看他鬈曲的头发和颜色,以及脸上单独存在都算是好看的五官,她认为他要是瘦下来肯定不丑。
几个助理医师压在那个人的胸脯上,有个人甚至坐到了他身上,以自身的重量不让他起来,他的一条腿正是医治对象,两个医生对着那条已经完全被血染红的腿使用锯子,声音和工匠们制作骨器时的感觉有很大不同,可能是过多的肥肉导致的,而他的另外那条还完好的大粗腿则像是搁浅的鱼那样不停地急速颤动,几秒钟要拍打桌面十数次,医生给他嘴里塞了根棍子,所以他才没有喊出声。
这场面,要说是杀猪都算是仁慈了。
带西比尔进来的那位医生朝她看了眼:“弗洛伦斯·本森。”他说完后就朝抬伤员进来的担架兵生气地喊道:“给他脱衣服!干嘛跑的那么快?”
西比尔随后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对她做自我介绍。
“夏尔·莫里斯。”西比尔说谎已经是不需要打任何草稿的水平了。
“好,夏尔。”弗洛伦斯低低地弯下身子查看伤员的伤势,在对方已经被脱掉裤子的身体上摸了摸,然后沉重地叹了口气。他指着对方有着伤口的大腿对西比尔说:“能麻烦您把里面的碎骨都取出来吗?周围被炸烂的肉也要被切除掉。”
他处理的是对方左肋处的伤口,不能轻动,衣服完全都是剪开的,那处伤口已然是血肉模糊,伤口周围忽闪着一些被炮弹打烂的制服的碎布片。
西比尔看着那人的眼睛,那双蓝色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这无疑已是死亡的症候了。
能够看到伤口里还在不住地往外冒血,冒血气泡,棉球一放进去就被血泡的鼓鼓的,只是这个人还在吸气,能够听到他肺部像是一只风箱那样呼哧呼哧地直喘。
西比尔不再去看那个人逐渐变成青灰色的一张脸,也不问弗洛伦斯为什么让她做这些,她闷头做起应该自己做的事情,虽然她只有切割自己伤口的经验,但她能够感觉自己握着手术刀的手比那时要有力的多。
毕竟切割的是别人的伤口,她没理由再发抖的。
弗洛伦斯好不容易用棉花球把伤口堵住,便发觉这人的上半身已经发起了热汗,这是死前的高烧,用杯子往胸膛处倒水也不够,一会儿那水就干了。
两人一番努力得来的是伤员几分钟的清醒,那双陷下去的眼睛从青黑色的眼圈睁大:“热,好热,我要死了吗?”他喊叫起来,身子也跟着一起乱动,然后他哭起来,声音抽抽搭搭的,“我不想死啊!妈妈……我的小卡罗琳……我要死了……”
等他挣扎的没什么力气了,身体也开始慢慢凉下去,不过他的口齿清醒了不少:“麻烦,把我抬下去吧,让抬我来的那两个担架兵过来,我们认识,我有些话要和他们说……谢谢……我是不是耽误了能够被救活的那些人了?”他半睁开那双好像是因为笑容才眯起来的眼睛,“谢谢……”
弗洛伦斯不再试图让人舀水过来了。
“您可以先休息一下。”他对西比尔说,伤员被抬下去后,助理医师需要用水把桌子冲洗干净,在下一个伤员被抬上来前,他们是可以休息一会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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