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样,明天一定会有很多人回不来。
过了桥后左拐,巴克莱经过大批军队和大炮,他穿着常礼服,这在士兵眼里就像是个来战场观光的花花公子,于是他几乎没有受到什么过于热烈的欢迎就来到了一个土岗上,又一个土岗,上面的民团士兵还在挖土,这些人穿着白衬衣戴着白帽子,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农民,这是一个多面堡,和棱堡是两码事,是一个各面被土堤、胸墙和壕沟构成的避难所。
据守这处堡垒的是一个炮兵连,交谈时,巴克莱听那名连长将这座堡垒称为炮垒,他一下子就高兴起来:“请您务必这么叫。”
这名连长直到巴克莱走后才知道这位是总司令,这使他感到无比震惊,在巴克莱之前,卡弗兰还没有总司令在开战之前来过第一线。
哈亚特·凯斯胡劳在开战前也更愿意根据副官随从的报告来判断情况——他也在地图上选定战场,但他往往不会亲自验证战场。
这是兰德·兰恩带来的改变,巴克莱开始学着这么做的时候,他便感受到了这种行为的重要性——地图需要更新、负责勘察的人很有可能会因为各种因素产生疏漏,有时候只是一点地形的改变,原先的布置难以生效,就极有可能左右整个战场的局势。
沿着炮兵在耕地上踩出的路前往还在构筑的箭头堡,这种工事顾名思义就像是箭头,尖端朝向敌军阵地,后方敞开。
巴克莱在箭头堡停住,开始观看前面土岗上的一个多面堡,那个堡垒昨天还在他们手里,现在已经是迪特马尔人的防御工事了,可以看到那上面有好几个骑马的人。前线的军官们彼此议论说,兰德·兰恩就在那些人里面。于是大家就像是行注目礼那样,看那一小群人从土岗的这里走到那里,他虽然和对方的军队交战过,也看过流传的那些画像,但他毕竟没有见过真人,只能凭借印象去分辨,但距离所限,那些人穿着只能勉强看清颜色,面容还是模糊不清,最后只能看着对方骑着马下了土岗,从他的视野当中消失。
还算好的心情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
离开这处堡垒再往左走,是一片稠密的桦树林,树林里依稀还能感觉到一些草丛的窸窣,人们的马蹄声惊动了这些森林中的精灵,一转眼,巴克莱就看见了一只有着褐白两色的兔子,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在不开枪的情况下赶走了这只兔子。
再走大概1英里,到了一个林间空地,那里驻扎着奉命护卫左翼的部队,但他没有在预定位置看到士兵,就在这左翼的边上,至关重要的地方,这支部队所属的第三军司令以自己的名义把部队部署到了前方的一个高地上。
和对方谈的时候,对方还很自豪:“这个高地没人驻扎。不去占领这个高地而让部队处在它下面,简直是发疯。”
言外之意非常明显。
可是巴克莱之所以这么部署,并不是想要这支部队承担保卫阵地的任务,而是让他们在森林里隐蔽起来进行伏击。当他如此说的时候,对方还生起气来:“您没有说过这层考虑。”
“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不过最重要的是……”巴克莱强压下怒火说,“就算您不知道,对作战部署做出改变之前也应该报告给我。”
难以想象像这样的差错在整个阵地上还存在多少,而战争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打响的。
第二天的早上5点30分,巴克莱穿着军装,他骑马到桥对面。
他知道兰德·兰恩如果要发动进攻,这是最好的时机。
日出啊,谁不喜欢日出呢?!
和冬日的清晨不同,日出的那一瞬间,天色就陡然明亮起来,虽然东边还有一团属于夜晚的灰色云朵,那破晓之时的日光就已经带有一种不比篝火余烬更寒冷的温度了。
你能够感受到那种温度正在上升、温暖着空气,使得空气慢慢热起来,不过,也不能完全认为是太阳的作用。
先是从左边传来一声单独的炮响,紧接着便响起了第二声、第三声,空气受其影响震动起来,他隐约能够看见空气的涟漪,那些‘水纹’不待成圆形向外泛起,就被后一声炮响打断,形成了类似于山谷、山脊等高线那样的形状。
第四声、第五声炮响感觉很近,还是左边,像是就在离他不到几百米的地方开的炮,那是一种非常低沉的闷响,他猜想那炮的口径可能超过174毫米,重量会超过3500千克……36磅炮?这种炮虽然能够进行平射和曲射,可是精确度极差,一般不指望它能打中什么,只是,谁也不指望它能够打中什么,能够有效打击敌军士气,它就完成了它的基本任务。
最初的那些炮声还没有消失,更加密集的炮声就又响起,还有许多大炮争先恐后地想要发出自己的声音,于是,那炮声很快便汇成了一片。
为这一天拉开序幕的,便是大炮灼热的炮口,阳光普照着大地,那些炮弹也便带着一往无前的态势刺破空气,倾泻在还是冷色调的乡村田野上,为这个世界的温度贡献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
就在离战场不远,迪特马尔炮兵阵地后的一个小村子,西比尔在上次随同补给一起来到前线后就一直待在这里,德兰以为她已经回去了,但她在听说了将会有一场大战后,便立刻在这里找好了落脚处,静静等待着。
近距离地,她想要亲眼看一看这场大战。见过布切瑙芬那样惨烈的战场之后,她便无限地想要知道那样的伤亡是如何形成的。
这天早晨,当她已经完全醒的时候,屋子小窗户的玻璃已经被震得当啷作响。
她听着那炮声,两只手急忙拍了左右脸颊,想要自己再清醒一点,只是一下子力道没控制好,几乎是同时的一声脆响,她‘呀’的一下叫出了声,眼角有些许眼泪出来,疼痛超出想象,她也便左右又揉了一下自己的脸,感觉好受了些后,才从睡的那个小角落站起身来。
戴好假发和帽子后,她便跑到屋外的台阶上。太阳已经有一大半从灰云当中脱开身,云朵表面像是被撒了一层金粉,阳光从云层中透射出来时,云像是一块经过雕琢的黄色宝石、宝石内部的灰色絮状物并不成为其缺陷。
阳光就射在对面房屋的屋顶上,旁边房屋的墙上,也射在围栏和篱笆的空隙与拴在屋旁的马匹上,那是军官们的马。
“走了,该走了。”西比尔踢了脚睡在她门口的维多,真是为难这么响亮的炮声也没惊动这家伙,她再度为自己的安全感到担心了。
西比尔沿着一个挖出来的阶梯上了炮兵所在的土岗,从这里,能够看到整个战场,卡弗兰首都大道上挤满了军队,那是一种无声的热闹,既壮观,又使人感到心潮澎湃,一切都是移动着的或者看起来像是在移动,一团团大炮的硝烟不断出现在高地或者洼地的顶端,在迪特马尔开炮后,卡弗兰也开炮予以还击,于是,肉眼可见地,那一团团硝烟膨胀、扩大、缭绕地攀升到天空的某处,最后融合在一起,成了晨雾之上的又一层雾气。
阳光也在这硝烟与雾中闪烁,那是河流的水面、被露水盖住的尘土、以及从两岸聚集而来的部队的刺刀。
虽然依稀也能听见密集的枪声,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西比尔认为和炮声相比,枪声实在过于杂乱和微弱了。
戴着有羽毛帽子的西比尔的出现,让周边的士兵用一种好奇乃至惊恐的目光看着她,炮兵军官们因为她没说话,而维多的军衔看起来不低,不敢上前来问,这里便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氛围:士兵们忙着干自己的事,军官卖力地指挥归他们管的那几门大炮,这个陌生的像是女人一样的‘花花公子’就安静地待在有胸墙的斜坡上,不时带着一种微笑给有需要的士兵让路,在微弱的射击声背景中以一种不慌不忙的感觉在土岗上漫步,就像在波尔维奥瓦特有广场喷泉的林荫道上散步一样。
一发炮弹在西比尔大概两步远的地方爆炸。西比尔轻轻地拍落炮弹爆炸时溅到她衣服上的泥土,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改变。
就像是小说和市井传闻中那种反派贵族杀掉敌人时会用手帕轻轻擦掉溅到脸上的血……西比尔看起来的确也像是波尔维奥瓦特某个高官的孩子。
“大人,这不是您该待的地方。”一个红脸士兵跑到绿色弹药箱那里时经过西比尔,朝她说了一句,回来时,又朝她说了一句,“这里真的是会死人的。”
其实西比尔已经看到死人了,她能够看到躺在草地上的那些士兵,虽然他们离彼此都很近,但却给人一种孤零零的感觉。
大约到上午8点钟的时候,已经有不下20个人被从土岗上抬下去了,大炮也被打坏了两门——敌军落到炮兵阵地上的炮弹越来越密集。
她注意到,随着每一发炮弹的落下和每一个人的死亡,所有这些剩下的人脸上就愈加有一种能够体现内心熊熊燃烧的火光,仿佛他们是在对抗着什么了不起的事物,而他们,的确是在战斗。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相爱相杀 女扮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