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有什么感想我已经不记得了。”阿默兰说,“那时候人人都说你拯救了迪特马尔,我觉得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功绩,至少没有波佐,你第一执政的位子绝对保不住。不召唤我去赫塔利安战场难道是为了保护我吗?你的皇冠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我一直相信你的话,直到刚才我也信,呸,我当时竟然觉得你值得一生追随……我绝对是脑子坏掉了。”
随后他打开双臂,转了一圈,像是在发表什么胜利宣言:“我有个保守已久的秘密必须告诉大家。”
“你们的皇帝是个女人。”
但人们的表情告诉他,他偏题了,于是庭审继续。庭审一共分两次,分别是上午10点和下午4点,各种证人证言都交到了法庭,在第二次庭审中,所有人一致认为被告有罪并应该在1小时内处决。
审判是公开的,宣读对阿默兰等人的审判时,在场的还有许多报社记者,处刑也是公开的,就在新建的战神广场。
阿默兰在法院一间被当作是囚室的房间里得知了判决结果后,他请求允许为他的家人写最后一封信:
“亲爱的卡拉洁,我最后的时刻到了,再有几分钟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和我的生命告别,几分钟后你将不会再有丈夫,我的孩子也不再有亲生父亲。再见了,我的玛丽,我的路易莎,我的贝利亚,我多想告诉世界你们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因我敌人众多,没有给你们留下任何庄园和金钱。你们时刻要记住自己是谁,要做什么,不要在不幸面前忘记你们的高贵,上帝会替我爱你们。不要相信世人对我的诋毁,我认为生命中最大的不幸就在此刻:我要向你们说再见了。”
他在信中放了一缕头发交给门外的军官。
在他交完信的时候,西比尔走了进来,她穿着最简单的黑色教士袍,胸前挂着的还是当初里迪伯爵夫人赠还她的银制十字架,阿默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起身迎接这位‘不速之客’。他或许应该把责骂德兰的话在原封不动说一遍给西比尔听。
这两个人难道不是一丘之貉吗?但是,也有可能是来帮他求情的……他内心还存有这么一点希望……
西比尔问他是否还记得刚作为副司令驻军罗曼共和国时给驻军基地旁教堂神父钱帮助穷人的那件事。他表示记得。
“伯爵。”西比尔说,“我来代替他们向您索要生命的报偿。”
西比尔说希望他忏悔。
阿默兰拒绝了,他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他以为西比尔是想要他承认自己有罪、承认判决的公正、为德兰的良心找补。
“伯爵。”但西比尔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人间法庭的判决,而是您在上帝面前接受仁慈的审判。”
“上帝既不是正义的化身,也不是道德的化身,圣经就是这么写的……上帝只是……爱的化身……”西比尔就站在原地,在绝对的沉默中,她的表情和声音无不显示出一种圣洁的光辉。
这句话让阿默兰内心产生一阵莫名的悸动,他被说服了,但他假装无所谓:“哦,那好吧,我准备好了,但我们能够尽可能快地结束这一切吗?”
就在这时,负责组织行刑队的军官走了进来,他很为难地告诉西比尔,他们没时间了,准备的一刻钟已经耽误了三分之一。但西比尔告诉他,在她没有赦免忏悔者之前,那一刻钟不能开始计时,而且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她完成自己的职责,如果有人执意阻止,她将会向上帝申诉这无礼的行为。
军官被说服,退了出去。
“真奇怪,他竟然敢这么和你说话,你来这里不是以你本来的身份吗?”阿默兰问。
“那太兴师动众了,而且,她大概不会想要我过来。”西比尔说。
阿默兰听到那个人称代词后,不由得笑道:“我是很危险……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们谁是谁老婆。”
“都一样。”西比尔说,“来吧,向我忏悔吧!”
阿默兰给西比尔拉了一把椅子让她坐在旁边,直到他跪倒在西比尔面前,开始他的忏悔。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经历过宗教活动了,军队里没有教堂,牧师只为了将要死亡的士兵服务,他作为共和国的将领,在信仰方面应该保持自然神论或者无神论,所以他长期忽视宗教礼仪。只有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他才感受到了这种信仰给予他的包容感。
人在临终前的忏悔往往容易引起人们的怀疑,认为那并不是出自真心,但是阿默兰并不在其中。
也许是为了报答西比尔给予他的仁慈对待,这位国民自卫军出身的伯爵将自己的赎罪行为视作是一种生命的报偿。是他生命的报偿。
在完成忏悔后,他站了起来,表现出他惯常的那种勇气。他打算就这么上刑场:“上帝那边搞定了。”
西比尔又问他愿不愿意写一个声明,表明自己是以一个迪特马尔人的身份死去时,阿默兰愣了一下,他觉得这很可能会被政敌利用:“你是说会有人在我死后认为我是个罗曼人?”
西比尔的回答则毫不相干:“我们打算以此反驳那些反对将罗曼共和国并入迪特马尔的人。”
于是阿默兰拿起来刚才写完遗书的那支羽毛笔在另外一张纸上写道:“我以一个好的迪特马尔人的身份死去。”
他把这张纸交给西比尔,然后踏上了刑场。
战神广场上,行刑队已就绪,一共24人,但犯人只有3人,他们的子弹,德兰都检查过,确信没有空包弹。
阿默兰直面行刑队,拒绝在眼睛上蒙上黑布或者背过身去,他向德兰提出了最后的请求:“放过我的脸。”
他在3人当中站的最坚定,面对枪口时也笑的最轻松,士兵开火后,他一声喊叫都没有,直接脸朝下倒了下去。
可以说是死的非常干净漂亮。
阿默兰的尸体当晚就被做了防腐处理,按照他的遗愿,将会被送到家乡进行安葬。
德兰这天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在办公室直到深夜,西比尔造访的时候还在会客室看到了一群累倒的家伙。
当西比尔进来时,德兰头也不抬:“你白天和阿默兰见过面了?”
“嗯。”西比尔注意到德兰臂上还蒙着治丧黑纱。
“为什么?那种将死之人,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西比尔长长地深吸一口气放缓自己的脉搏,走向德兰的脚步也像羽毛一样轻:“你知道去年年底我们驻罗曼共和国的大使在街上被马车撞死的事情吗?你去罗曼共和国的时候,我正在查这件事。”
“那你还让他向你忏悔?”
“主要指使者是萨尔德恩,他对我被封为亲王一事感到非常不满,觉得因此公爵的爵位都失去了价值。至于阿默兰,我的内心很复杂,但是就算通过审判处死了他,在情感上得到了安慰,对已经发生的事实也没有丝毫影响……”西比尔走到德兰身边停下来,她很是缓慢地说,“那么,就应该选择再进一步,我想知道他做下那些事情之前、当时以及之后的想法。”
“这也是出于好奇?”
西比尔摇摇头:“我只是不相信。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难道‘腐败’、‘变质’就是突然之间能够轻易发生的事情吗?”
“那你有发现什么吗?”
“很难通过言语来形容,不过,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总有人说,随着时间的流逝,某一种生命的活力会渐渐从我们身体当中消失,然后使我们成为当初最为讨厌的那种人而不自知。阿默兰说他回想起他的戎马生涯,最让他感到满足的事是没有一个人死在他手上。他可能会在自身遭遇危险时开枪自卫,也可能会在追击人时弄伤或者重伤过敌人,但是他的确没有亲手杀死任何人,因为他一定会记住那个场景,直到进入坟墓。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放任手下人做出那样的事来吧。但他的确不把罗曼人当人,我以为他是个用谎言使他的良心得到安慰的恶棍,但其实是他绝对服从于自己的良心,他直到最后也觉得那样会让世界变得更好,至少敢反对迪特马尔的人都是敌人,他就是这么认为,所以无论如何对敌人实施暴力都是正义,他越来越过分了,直至后来完全不能容忍他们……不想要波尔维奥瓦特方面知道是觉得波尔维奥瓦特没必要知道,因为你知道后绝对会插手工作。”
“我想最大的问题在于,对于我们日常遇到的各种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从德兰背后的窗户往上看,恰好能够看见一轮月亮,感觉,那是一种静默无声且毫无意义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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