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兰:“听你的意思,里迪伯爵做的还挺称职的,但为什么后面你们要组织国民自卫军来对抗他呢?”
士兵的滔滔不绝在这时候猛地卡了下壳,然后才说:“伯爵再过于辉煌的历史,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对于后来的我们来说,他不过是一个跟不上潮流的老人,虽然还是壮年,但脑子里装的东西早就随着公爵的到来灰飞烟灭了。他总是说,拍卖奴隶是不对的,但是光靠油橄榄和小麦又能卖多少钱呢?这钱是我们昧着良心也是要赚的,不然里迪的人们要靠什么活下去呢?不过他抗议归抗议,公爵的命令依旧执行不误,又没有相应的补救措施,其结果就是我们的镇子,人越来越少,绝大多数建筑物都破败了。我得说,我们组织国民自卫军,反对的是公爵,争取属于本属我们里迪镇人民的权益,至少在公爵成为公爵之前,我们里迪镇的人民从来不必担心就待在镇子里会找不到一份工作,会吃不饱肚子,但可惜,伯爵他不怎么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
德兰没再问下去:“所以,这是维尔托对你们的报复?”
“这位贵族小姐,复仇可是一种让人负担不起的奢侈品。”士兵说,“除了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还需要一定的能够说服自己这么去浪费的谎言。我不认为维尔托能够品咂这其中十万分之一的滋味,他只是一条狗,而一条狗……”
士兵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它只会转过头来吃它之前所吐的。”
德兰:“你想说你们是一堆臭狗屎吗?”
“至少是一堆泡在丝袜里的臭狗屎。”自然而然的谈话消除了士兵对于德兰绝大部分的警惕心,在这一瞬间,他的语气十分轻松,“当然,那丝袜得是夫人的,我们里迪镇所有的男人,都乐意做夫人所穿丝袜里的臭狗屎。”
“这么恶心,你们的妻子知道吗?”
“这有什么,比起这个,她们更关心夫人的丝袜是怎么兜住我们这群臭狗屎的。而且,同样都是里迪人,她们也是一堆臭狗屎,大家都是彼此彼此而已。”
“这么说来,那位夫人还真是深得你们的喜欢呢。”
“在我们眼里,这世上不会有比她更美的女人。瞧着吧,等你们见到她后,你们也会喜欢上她的。”
一边的维多和西比尔完全听不懂,而朱塞佩虽然都知道,则是完全插不上话,不知何时,德兰就不怎么询问他了,大抵是认为和他进行谈话效率过低,但这段谈话进行的很快,总的来说并没有花上多长时间,也就一分钟多一点,西比尔都不能忙里偷闲打个盹,德兰的神色就严肃了起来。
闲聊到此为止。
德兰点点头,她看着维尔托的动静,再度把望远镜给士兵:“他们要走了吗?”
紧接着,士兵所见的景象里,以维尔托为首,绝大多数的海盗都翻身上马,部分海盗和叛军步行跟随,仅仅留下了以那名被维尔托用鞭子鞭笞的男人在内的二十余人,很快就扬长而去。
方向是卡尔斯巴肯港口。
……那男人应该是个传令兵……传来的恰好是维尔托不想听从的命令,因此就被迁怒了……这样的猜测很合理……
德兰要面对的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了许多。
直到维尔托的身影已经进入了与镇子相对的森林再也看不见时,德兰才用丰查利亚语说:“不需要架设火炮了。”
当听到德兰这句话时,那名士兵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忽地就松了一口气,一颗心真切地落到了胸腔里。
然后,德兰很快就开始组织起了进攻队伍。
分为两队,一队在前,一队在后,德兰在前的这队包含着全部的前国民自卫军士兵,勉强凑够十人,而在后的就是有过杀人念头,稍有些打猎捕猎技巧的桨手和船员们了,人数占比差不多有四十人。
西比尔认为,若不是还需要一定看管火炮和负责警戒的人,德兰一定会将剩下的人全部都编进后面的那支队伍。
德兰摘下自己戴着的那顶宽边软帽,在下山前,转而就戴在了西比尔头上,她转头,用迪特马尔语,用平缓的语调:“我们共同经历了非常美好的一个月……我爱肖恩……让、乔尼、马尔可……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们也许能挺过来,也许不能……我们失去了一位朋友,可能对于一些人来说,他远不能称作是我们的朋友,但如果他还活着,他应当会加入这场战斗,并且表现英勇,因为他面对死亡没有半分犹豫,不管他愿意或者不愿意……作为活着的人,不该在这一点上输给已经死去的人……我们会出发,我们会击败他们,我们会得到属于我们自己的荣誉勋章……各位,我们现在要去战斗了,在这样敌人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我们将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和这几位先生……”
德兰将戴着手套的手伸向先前与之谈话的那名士兵,作介绍状:“格里姆肖、阿佐尼、塞拉菲诺、布奥索……会送他们去见上帝。现在,所有人……所有人……检查自己的武器和着装,让自己达到最适合的状态……”
那几名士兵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向西比尔和德兰说过一次自己的名字,德兰不仅是全部记下来了,而且人名都能和脸对上,格里姆肖已经与德兰有过一些交流,但是了解到这一点后,仍然为德兰的记忆力之好感到吃惊。
而德兰还在说:“……相信我们的船长……这里不是我们的终点。”说着,她将手伸向西比尔,同时脱掉了手上戴着的手套:“好了,船长。”
这架势似乎是要西比尔交出什么东西出来,但是西比尔哪里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交出来的。
这十分让人不解。
但是西比尔与德兰对视,突然间脑海中产生了一点火花——她好像知道德兰要她交出什么了。
吊袜带。
荣誉勋章,前面又谈到了嘉德骑士团,嘉德勋章,那么她身上有且能够充当勋章的就只有这个了。
毕竟嘉德骑士团的骑士所用的剑带就全都是吊袜带。
这不能说西比尔想太多,事实上,在她解下一条吊袜带交给德兰后,德兰的确是很自然地接过,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甚至于心情很好地和格里姆肖用丰查利亚语说了一句话,后者则笑着摇了摇头。
西比尔不得不对此感到好奇。
德兰如实回答:“我和他说,他们有他们伯爵夫人的丝袜,而我们则有我们船长大人的吊袜带。”
西比尔完全不明白这两者间的关系。
德兰也不准备解释太多,她将西比尔的吊袜带两端打了个结,直接套在了脖子上,声明在战斗后将转给作战最勇敢的人,她最后喊了一声:“好了,让我们行动起来……”
然后西比尔就一只手拄着手杖,一只手提着要掉下来的长筒袜,和维多一起,和负责看守火炮和警戒的人一起,被留在了山顶上。
说什么并肩战斗,说什么不顾自身的残疾且勇于战斗……虽然早就知道,德兰如果真心想要他们赢,必不可能让她这个累赘上战场,但是真的明确了这一点后,她还是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心里不好受。
甚至会产生一种不该有的恼恨:恼恨自己的残疾。而这分明是她无数次从危险的觊觎中赢得同情,赢得生存的一种安全保障。
如果不是残疾,她不会被父母放弃,赢得思考的自由。
如果不是残疾,她不会被朋友放弃,赢得孤独的少年。
如果不是残疾,她不会被老师放弃,赢得魔鬼的灵魂。
……
如果不是残疾,她不会被热情放弃,赢得冰冷的面容。
如果不是残疾,她不会被尊严放弃,赢得真空的道德。
如果不是残疾,她不会被冲动放弃,赢得自控的意志。
……
如果不是残疾,她不会被快乐放弃,赢得持久的痛苦……
……痛苦总是要追求原因,而快乐则倾向于保持现状,从不回顾。
她认为,就从人生此在的有益角度来说,残疾使她得到的远比她付出的要多。比如说现在,她所恼恨的残疾,却是他人在死亡面前最好的结果。
若不能欲求石头,那就必须欲求植物,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为了持久的痛苦,就必须压制与之相应的快乐。
好腿的长筒袜在失去吊袜带后一下子瘫软下来,仅靠着西比尔腿部的曲线勉强保持着穿着的状态,手杖换到右手,她左手落在胸前的一处,仿佛那里还挂着十字架,她闭上眼:“让我祈祷吧,请让我为爱上痛苦祈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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