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
“前者,您是十岁才去波尔维奥瓦特的,后者,我不能说。”那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西比尔都不会说出口,但伯爵夫人是会说迪特马尔语的,那么之前她对于德兰的称呼——和这些水手不同,哪怕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卡尔斯巴琴这个姓必然会让伯爵夫人有所联想。
德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们的爱情故事在固定的圈子里很有名……安德鲁公爵从来不称呼她为里迪伯爵夫人,也不叫她茱莉亚,他叫她爱洛依丝……”
庆祝结束后,西比尔住在伯爵夫人为安排的单独房间里。
在那间破坏程度相较而言轻上许多的房间内,西比尔坐在桌前,度过了堪称是禁闭的六个小时。
房间内只点了一盏灯,灯光也很微弱,让流动的空气有一种薄纱般影影绰绰的质感。
她向来睡的很少,不管是在波尔维奥瓦特还是维纶,一般情况下,她早上四点才会躺下睡觉。坐着,而不是躺着,这对于西比尔来说,更是一种自然的休息。她有随时入睡的能力,这是在读书时候锻炼出来的,能够让她在上课时也保持半睡半醒的状态,但这会儿,她能够确定自己是失眠。
六个小时后,里迪镇便沐浴在通红通红的还带着冷意的朝霞里。
西比尔正在前往那些尸体的藏身处。
这个曾经被作为奴隶拍卖场的溶洞在这时候仿佛成了某些信奉原始宗教的邪神的祭祀场。
卡弗兰人认为祭祀是宗教的核心,而最尊贵的牲物则是人牲。人牲之血可以滋养天神,人牲之肉可以供食地神。随着卡弗兰神圣帝国越来越强大,文明与世界接轨,这一套祭祀仪式在国内已经被废除的差不多了,宗教也迈向了文明,但是在文明的边缘,在海盗行为的残忍需要下,这种祭祀在这不属于卡弗兰帝国的土地上再度重演:那些尸体被割开喉管或者取出心脏,昏暗的烛光在无声中摇曳,在乳黄色石笋上飞溅开来的不知是血珠还是水珠,恍惚之间,西比尔以为自己的身体也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那血液也从她的指尖滴落。
一大早就没有见到伯爵夫人,这个发现让西比尔不得不往坏的情况去想。
二十步、三十步、五十步、一百步。
拐弯,绕过裂缝,穿过有地下水滴落的帘门,再转弯。
周围十分安静,注意力不集中有注意力不集中的好处,至少现在,西比尔完全听不到旁人的交头接耳的言语。
烛光的尽头,巨大的环形石形平台上,里迪伯爵作为当时最后的人牲,他的牺牲之血滋润了身下属于卡弗兰的祭祀秘纹。那些血液本来早就该凝固的,但是如今,鲜红色的,代表生命力的血液再度在那秘纹上方流淌,带来新的温度。
那是属于里迪伯爵夫人茱莉亚·桑多瓦尔的血!
这是最坏的情况!
西比尔的头脑此时一片空白,但不是愤怒,也不是震惊,潜意识让她无暇思考,她只是连忙握住那只早已冰冷的手,试探那手腕的脉搏。
但是一点跳动也感知不到了。
什么狗屎的爱洛依丝?!
——这可不是什么阿伯拉尔和爱洛依丝的爱情故事。
——也不会是什么圣普乐和朱莉的爱情故事。
在西比尔看来,这世上根本不会存在无异于耶稣的那种博爱,假若存在,那个人也只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灵活变通,只会异想天开的烂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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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公爵称呼茱莉亚为爱洛依丝,说明他知道爱洛依丝原名为朱莉。
《新爱洛依丝》是法国思想家卢梭的著作,对对对,就是那个发表《社会契约论》的卢梭,里面的主人公就是朱莉和圣普乐,之所以是‘新’,是因为卢梭将这个爱情悲剧是与十二世纪阿伯拉尔与爱洛依丝的爱情悲剧相比拟的,称朱莉为新爱洛依丝。
《新爱洛依丝》中朱莉在道德的两难困境中不想远离家乡,也不愿辱没门庭,最终放弃了恋人,选择了听从父亲的意志,我认为与现在我所写的这个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倒是希望我能够写的更好些,但是好像只能呈现出这样一种结果。
至于这到底是不是一个爱情故事,我得说,我也不知道,我可能是故意迷惑人才这么写的,但是也可能我自己也搞不清,但是感觉还不错,那么,就暂且如此。
第33章骟马
伯爵夫人茱莉亚·桑多瓦尔死了。
随队医生给伯爵夫人的脚部放了血,他还想因地制宜开一些处方药出来,但是谁都知道,这都是无用功。
本来心脏跳动的那个位置被一柄不能称之为短剑的武器捅了个对穿,这样的话,除非耶稣再临,不会再有什么可能能将那颗破碎的心脏重新聚拢然后恢复跳动。
可是许多人不相信亲眼所见,那些个忠贞的女仆们争先恐后地扑上去,想用自己的身子去温暖她的身子,想要用钻木取火那股劲儿把夫人焐活过来。
尤其有几个人认为夫人还活着,就千方百计使出了办法,大家围在她身边,跟她说话,用圣水洒个不停,更有甚者,摸了脉后产生了错觉,以为将猜想证实了。
柏木制的简易棺材被用鲜花装饰的漂漂亮亮的,伯爵夫人茱莉亚·桑多瓦尔就躺在里面。她那圆润的脸完全没有走样,说起来也奇怪,时间距离发现尸体已经过去了近三个小时,湿热的空气让不少没有参与棺材制作的人身上都多了汗臭味,尸体却几乎没有异味。
她的面部表情严肃,眼皮盖上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整个看来,像是在沉思。那一双交叉叠在胸前的手尤其好看,充满了大理石雕的质感,那只红宝石戒指被她手中的鲜花花瓣压了一层又一层,但始终发挥着自身的璀璨光芒。
那些花都是新近从伯爵宅邸的花圃和果园中取来的,有玫瑰花和百里香这样的芳草,也有旋转花和马兜铃这样的野植,当西比尔打开伯爵宅邸一楼那扇破碎的大门时,格里姆肖正拿着一束花往伯爵夫人身上放,他仅是向进来的西比尔瞥了一眼,简直不愿看任何人,甚至包括他那默不作声的同伴——同为幸存者的布奥索,布奥索就站在棺材旁边,不能再进一步。
格里姆肖哭起来,头贴在棺材上的那些女仆也双手掩面哭了出来,她们想起来海盗袭击镇子时的事:伯爵被维尔托所杀后,夫人一心想死,是被她们拼了命给拖到地窖躲起来的事了,啊,要不是为了她们这些女仆的安全,夫人又怎么会在地窖苟且偷生这些天呢?
西比尔知道在这种状况下,想要众人冷静下来,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如果她无视这些人的意愿,很可能会引起混乱,之前的那所谓的救命之恩,很快就会变成挟恩以报,她本人会被认为是不通情理的人,哪怕没有动机也要被误会是和夫人的死相关了,更何况昨晚她的确是有和夫人短暂单独相处过。所以她决定先等等再说。
在这时候,西比尔不得不庆幸自己人为造就的这一灵魂:尽管看到好心人落难会有些难过,但只不过如此,因为对于坏心肠的人受苦,她也是能够产生一些怜悯来的。所以在短暂的其实是意料之中的惊愕后,那种与他人感情层面的利害关系很快就分出了高低,她也便能够做到漠然和无动于衷这一点。
感觉就像是当初坐在波尔维奥瓦特的咖啡馆里以观察的眼光看面前的人来人往一般——她并不喜欢参与其中,所做的也只有旁观的观察。本来,想要做到公平公正,不偏不倚去看待某些问题,最好也是不掺杂任何的情感元素和立场才是最好的。
德兰……
想到昨晚德兰和斯卡龙的谈话,西比尔不得不认为这一切的结果,德兰都是有预见的。
……德兰,早就知道。
而德兰,并不在这儿。环顾了四周一圈儿,西比尔有了这个发现。
先前一直担心夫人的事情,倒是没注意到德兰的动静。
西比尔便从人群中退出,寻找起了德兰的踪迹。
在副官维多的帮助下,西比尔最终在旅馆旁的空地上见到了德兰,对方早就换下了那件浸透了血的天蓝色沉袖罩衫,简单衣着外套着一件白色长袍。
德兰不是单独一个人,她面前是一个被绳索困缚双手绑在一排用作藩篱的槭树上的俘虏,身旁则是胡波德·法尔肯施坦因。
“哦,上帝啊,求你,痛快一点吧!”那个俘虏身上的血早已结痂,经过一个白天和一个夜晚的饥饿后,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别哭,亲爱的,说一说,关于你所知道的卡尔斯巴肯港的事。”德兰非常有耐心。
俘虏低下头:“我不能说……”他怎么敢说,不说还可能活,说了八成是活不了的。
以上对话都是丰查利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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