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为了延缓海盗们离去的时间,尼多洛不得不下令:将教堂内的神圣器物重新融化为金银,支付给海盗们比普里亚库更高的收益,将教堂改建为清真寺,让这些海盗出于一种宗教热情愿意和他站在一条船上。
尼多洛就像一个陷入疯狂的赌徒,面对的风险越大,他所下的赌注也越大,他甚至放开了港口的贸易权,将其给予了在港口内经商的卡弗兰商人,以换取他们对于同胞们的愚弄和利用——如果海盗们能在港口再待上六个月,那么他就能重新征召出一支与安德鲁公爵对抗的军队,就能够稳固自己的政权了。这是一厢情愿的美事,但他总要挣扎一番。
如果是赛里木在这里,他绝对不会答应尼多洛的计划:他非常珍惜自己的舰队,不会拿着自己的舰队为别人的野心冒险。
但是没有赛里木在的这些卡弗兰海盗们还沉浸在幸福的无知中:在与群岛的海军接战时,他们的二十七艘海盗船无一折损,一场大胜的余韵总是能够持续很久,而陆地生活总是要比海上舒服且令人放松的,卡尔斯巴肯港口的富裕也令他们垂涎欲滴。
于是在第二天,一些卡弗兰的商人和海盗自发组成了队伍,他们的目的可能是不同的,海盗们只是想要抢劫,只不过这次换成了教堂,而以前一直被打压的卡弗兰商人们则是一心想要报复。那些商人攻击他们先前一起竞争的邻居们的产业,纵火焚烧房屋。
这正是丰查利亚群岛最为炎热的一段时期,所以,当西比尔一行人骑马在港口的桥上跑的时候,所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北风劲吹,风助火势,起初是小火星那样的火灾就像一面火墙那样升腾起来,高度比城墙还高,随着风向转向,一连吞噬了好几条街道,最后直逼市中心。
隐隐约约中,西比尔还听到了爆炸声,那是石头耐不住高温在崩碎时产生的声音。城市商业区被一条火焰之河分隔开,黑烟弥漫,在白天,也像是被堕入了地狱一般的黑夜。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这场大火流离失所。
卡尔斯巴肯港口由数座大桥与陆地相连,俘虏先生声称尼多洛总督正打算炸掉大桥,这样,靠着卡弗兰海盗的舰队优势,叛军想要在失去了海军的安德鲁公爵攻势下保存上六个月完全不成问题。
桥上布满了地雷,桥前还有一座桥头堡,港口中还残存着两千名由各色囚犯组成的叛军,哪怕是安德鲁公爵亲自带领军队围攻,这也不是一座能够轻易拿下来的城市。
尼多洛虽然不清楚杀死维尔托的哪支军队(这时候他已默认那是一支军队了)人数到底有多少,是由谁率领的,但是这么做总没错。
然后在今天,在得知维尔托死亡的第二天下午一点钟。尼多洛在自己的总督府邸接到了来自桥头堡的值班军官的信。他本来打算直到商业区的大火熄灭都不会走出宅邸大门的。
信件有两封,一封是值班军官用丰查利亚文字写的:几位先生单枪匹马来到了桥上,为首的那位自称是西比尔·德·佩德里戈,他是从迪特马尔本土逃难过来的,他们说休战了,是来和您谈判的,佩德里戈已经和卡尔斯巴琴订立了协议,他希望见一见您……于是我把他们放进了桥头堡。
内附的那封用非常漂亮的迪特马尔文字写着:致尼多洛总督阁下,和约已经签订,我们已经休战了,公爵答应将卡尔斯巴肯港口列为不设防城市。这都是我的功劳,所以您务必和我见见面。
尼多洛自然听说过佩德里戈家族的大名,那是迪特马尔国内的第一大贵族家族,不过他就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佩德里戈家族的人。毕竟在革命爆发之前,上一个来到丰查利亚群岛的,还是奉命来镇压的维纶公爵卡尔·德·佩德里戈。
在自己的地盘和敌人见面,这并不是什么冒险的事情,看到那封信上漂亮的花体字,尼多洛认为自己不能够放弃这样一个可以保全性命和荣华富贵的机会——安德鲁能够在一个佩德里戈的帮助下成为一个公爵,他,尼多洛,为什么不能在一个佩德里戈的帮助下让卡尔斯巴肯港口再换上一个名字呢?
年轻的佩德里戈穿着尼多洛不能理解的可能是迪特马尔上层贵族才会穿的花里胡哨的服装,那张脸非常年轻,喜气洋洋的,有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流淌在那上面,使得它好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活泼的少年人的脸,那双绿眼睛里发出的轻柔而温和的光仍不失纯血贵族的气势。
随着彼此距离的接近,尼多洛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澄明,他的呼吸也畅快了不少。那轮银月正向四周散发出温和又庄严的光芒,他现在已然感觉到月光照射到了他自己那具有些老迈且腐朽的身躯上。
他听到了他的声音,便如二十年前第一次见到维纶公爵卡尔·德·佩德里戈时一样,那是一种亲切的、轻柔的、神圣庄严同时又是普普通通的声音。
“您就是卡尔斯巴肯港口的执政官,尼多洛总督阁下吗?”西比尔问道。
“是尼多洛,殿下。”尼多洛回答道,他认为自己的声音和对方的问话比起来,就完全是普通人的声音了。他甚至为自己的迪特马尔语浓厚的丰查利亚口音感到害臊。这真的是太丢人了。
如同当年他所感叹的那样,这时候他也不得不这么认为:在波尔维奥瓦特的那些民众们该多么幸福啊,哪怕只是看到这样一群天使的化身,当时也该幸福的要死过去了。
“亲爱的总督阁下!丰查利亚的民意代表,卡尔斯巴肯之花,二十年来稳定群岛的功臣!敌对状态结束了!我们可以握手言和了……卡弗兰人和罗曼人都在为我们国王头顶上的那顶冠冕而努力,公爵被共和国的那群叛徒蒙蔽了,幸好还有您……”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肯定了尼多洛一直以来的‘丰功伟绩’,他体验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爱戴和欣喜的感情,他觉得面前这个佩德里戈身上的每一个特点、每一个动作都是十分美好的。
在对方向他微微一笑的时候,他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阁下,我衷心地感谢您为王国付出的一切!”这每一个字在尼多洛听起来都像是来自天上的声音。
多么好心的人啊,虽然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一种误会,但这个佩德里戈显然是认为他和卡弗兰海盗勾结,是站在干涉军立场反对共和国的,这种误会竟然也没有让安德鲁进行澄清吗?啊,那个家伙也没有什么好澄清的,共和国已经自身难保,只要有的选,他不能直接倒向卡弗兰,不就只能向这位殿下宣誓效忠了吗?在这种情况下再说他一句坏话,只会让这位好心的殿下怀疑的。
可怜的尼多洛完全被西比尔那张笑脸所呈现的热情给征服了,完全忘记了应该向敌人开火这回事。
恰恰在这时,在桥头堡内负责放哨的一名士兵透过城区飘来的黑烟,看见有一队显然不是自己人的人跑上了桥,他想要开枪,但是德兰拉开了他预备装填子弹的手。这名士兵没有像他的总督那样被德兰的笑容迷惑,不如说,他天然对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西比尔一行人产生了警惕,他甩开德兰的手,径直走到尼多洛面前说:“大人,您被骗了,不信您来看看,那桥上冲过来了一群什么人?”
但这粒石子没有对湖水的波澜产生任何干扰性的波动,首先对这名士兵的问题做出回应的是西比尔,在听到德兰不紧不慢的翻译后,她假装惊讶,问向尼多洛:“没想到您竟然允许士兵这样同您说话,难道正如公爵所说的那样,在您手底下听命的并非是富有爱国情怀,自发组织起来的民众们,而是一群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强盗吗?”
“我就不知道您所指挥的军队纪律在哪里?!”
这是一种多么严重的指责啊,在西比尔疑问的压迫下,尼多洛根本来不及思考,他认为他这一生的幸福时刻就被这个士兵给断送了,侮辱性极强,在陡然生起的怒气的指使下,他下令逮捕这个不长眼的士兵,将其投入监狱最深层的地牢。
这名强盗出身的士兵并不懂得察言观色,也不明白自己履行的职责有哪里出了差错,在被逮捕他的两名士兵压制住之前,他仍旧想要拽着尼多洛的胳膊,让对方亲眼看一看窗外的场景,但是他被打倒了,他在他所效忠的对象——尼多洛的眼里只看到了自己的肮脏、粗野和丑陋。在被拖下去之前,他不能不因为疼痛哼叫上几声。
但那位‘天使的化身’用能够爱一切,也能够宽恕一切的欢乐神情看着他说:“小声点,请小声点,难道您不能小声点吗?”仿佛要比他这个受了伤的人还要痛苦。
第35章称赞
尼多洛看见这个佩德里戈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在那名不长眼的士兵被拖下去之后还用优雅迷人的波尔维奥瓦特口音对他说:“无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多么可怕的事!他怎么能这样来拽您的胳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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