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了!我做我自己能做的!”他毅然决然地走到西比尔身边,用右手绕过对方的腰腹,抓住对方衣服,将其夹在胁下,在士兵们的保护下,穿过人群,他迈步走到马车前,左手打开车门,将西比尔扔了进去。紧接着就关上了车门。
整个过程,西比尔闷声不响,仿佛是已经死过去了。
“阁下。”本来负责驾车的马车夫被迪布瓦从位置上赶了下来,迪布瓦给了负责驾车的马车夫四枚金迪特,这是前所未有的慷慨,马车夫拿到金币后就震惊了。
“这是租借和清洗的钱。”迪布瓦言简意赅。
“在被正式处死之前,西比尔还是国家公民,他需要治疗。”迪布瓦坐在马车夫的位置上,在挥下马鞭前对士兵们说道,“我将送他去医院。一部分人将杀人凶手送去监狱……最近的警察分局,剩下的人就留在原地保护好现场。这件事是对共和国光辉的侮辱,士兵们,请保护好我们的共和国,让那些反对派无话可说。”
“遵命。”除了腾不出手的那些士兵,迪布瓦的这些属下都发自内心地向他这位上司行了一个军礼。
这些都是好孩子,好士兵!
迪布瓦理所当然地对于自己的这些士兵抱以这样的认知。
轻便的四轮马车便在迪布瓦的马鞭指使下,很快就离开了群众们的包围圈。但还有一些身体强健的人仅凭着两条腿,竟然还能追在马车身后。
他们可不愿意让西比尔得到救治。
西比尔知晓,她的死亡不会让任何人感到悲伤,还可能正是某些人求之不得的好事。
但‘失望’是七宗罪外的第八种罪。
无论如何,是作为当事人也好,还是作为旁观者也罢,都有必要活下去,就是为了那么一丁点的好奇心,也应该活下去。
她能够感觉到内心深处一种生命力的流逝,但她还能重新梳理她的感觉,并将那些疼痛深深地埋藏起来。
这是她的童年时代带给她的教训:泪水、呻吟、吼叫、抱怨乃至于请求,都是性格懦弱的一种表现,都是毫无用处的。
唯有坚忍不拔的精神与意志才是自身最大的精华。
在经历严重的失血之后,她通过迪布瓦进入马车时因为头晕目眩而东倒西歪,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仍然保持了敏锐的头脑。
马车在拐弯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要减速,靠着车窗,西比尔能够感觉到有人在扒车门的把手,努力坐起来,明灭的视线投注在车窗之外,她能够看到那只手不停地张开又握紧,期间有好几次,手指头已经搭在了车框上。
西比尔尽力屏住呼吸,她松开那只握着银色十字架的手,从黑色的教士袍中拿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这里面差不多有五十枚金迪特。
圣巴里修道院院长,年薪一万八千金迪特。
虽然只领过一年的薪俸,为了西南的灾荒也花费了不少,但蒙上帝洪恩,七美德,除了勤奋,西比尔自认为自己全部都具有,所以,节制当然也是,出行不讲求仪仗,不用服侍她的仆人,一万八千金迪特,过了三年,她还剩下不少。
这样的钱袋子还有好几袋,本来是打算用作逃亡的资金的,但是这时候不都丢出去,大概率也是用不着了。
半边身体完全不能动了,西比尔用颤抖的手解开系着金币袋的绳子,她将金币像是撒花瓣一样撒出车窗,沿街洒了一路,然后,重新握紧银色十字架,轻闭双眼,她说起著名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名言:“一位圣徒可比任何教皇都要伟大。现在,让我们共同祈祷,请求她在天堂为我们与上帝斡旋。”
在临近码头的这一段区域,小酒馆特别多,从这些小酒馆里飘出来的不仅是酒味,还有一阵阵闻之欲呕的臭味,那些酒鬼喝了酒后就会制造出来这样的味道。
有个青年刚从自己转租来的房子里走到这里来,贫困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他几乎没吃任何东西已经一天多了,他是个学生,可是早就不上学了,因为学校停课,而因为交通混乱,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接到家里寄过来的生活费了,至于这个好一段时间是多长的一段时间,他早就分不清了,因为饥饿,他有时思想混乱,常常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干什么。
他穿的很差,换做以往,他绝对羞于以这样的着装出门,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这一街区的人反而以这样的着装为荣,革命啊革命,看吧,革命又来了,他对于出现在街道上游行的群众队伍丝毫不以为奇,在别人的目光转过来时,他也赶紧喊了声‘国民万岁!’。
他才不管革命怎么样呢,作为学生,他只想完成学业,作为一个迪特马尔人,他只想大家都能过好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煽动着连饭都吃不上。
按他的想法,革命在国王失去自己的权力之后就该告一段落了,如今还没有停歇,只能说明一件事:革命最开始是由一些诚实无私的人发起的,但最后却由一群毫无人性的流氓主导着。
在这种时候参加革命,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丢掉脑袋。
作为一个学生有一个学生的好处,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还有许多东西是值得学习的,在没有得到较为清楚的答案前,他绝对不会盲目地走进任何一条人流之中。
他胡思乱想着……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军官驾着一辆豪华的贵族轻便四轮马车从大街经过,车前套着两匹红色的烈马。不知那辆马车发生了什么事,后面追着好几个拿着草叉的人。当马车驶过这个青年身边时,有什么东西,向他袭来,像是花瓣,不不不,那砸在脸上的力道绝不会是花瓣,铿的一声,那东西落在了地面上,应该是什么金属,他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那是一枚金币,向上的一面正是国王亨利的小头像。
“是金币,是金币,是货真价实的金迪特!”
有人比青年更快发现了这一点,将那枚金币捡起来,然后高喊着。追逐马车的人停下了脚步,是追上去抢到更多的金币,还是任由街边的人抢夺本来属于他们的金币呢?
这根本不用去想。
虽然青年很快从捡拾金币的人群中脱离,但是他还是被一个醉鬼打倒在地。
醉鬼用膝盖压着他的脖子:“把你捡到的金币交出来。”
青年声音微弱:“我没有金币。”
酒鬼瞪大了眼睛,脸贴着青年的脸,他身上带着的臭味几乎要把青年熏晕:“我明明看见你弯腰了。”
“我只是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砸到了我……”青年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危险暂时被解除了,短暂的祈祷后,青年被酒鬼跪杀的这一幕恰好被西比尔看在眼中,她的心肠虽然早就碎了,或者变得像是铁一样坚硬冰冷了,但是她仍旧为这一幕的发生感到悲哀。
她再度闭上双眼:“世界就像潮水,时有涨落;人们无可避免地随波逐流,做不到停止不前。”
这是教会另外一名著名的教皇,英诺森三世的名言。
第5章漩涡
夜色越来越浓,马车沿着海岸线奔驰。
迪布瓦已经尽可能快地往最近的医院赶了,但是他仍旧担心:西比尔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突然,地面晃动,是大海在怒吼、咆哮,迪布瓦转脸循声看去,发现是停泊在港口的一艘帆船启航了。
那是迪布瓦见过的最大的一艘船,如果不是早知道,在这样的夜色中,只能通过点点灯火辨识出的帆船轮廓就像是海面上一座会移动的巨山。那是一艘特拉巴库帆船,船身很大的一部分浸入水中,吃水一般能够达到五百吨以上。这艘船朝埃加莱伯莱河驶去,因为迪特马尔的船在地中海最远也只能行驶到埃加莱伯莱河。但是对于船上的绝大一部分人来说,埃加莱伯莱河并不是重点,他们会下船,继续前进,穿过布拉亚鲁里亚王国的国土,从布拉亚鲁里亚王国的阿尔赫西塔市出发,抵达巴雷利亚,然后继续向东,去往最遥远的东方和东方的海洋。
到底是什么让这些迪特马尔人愿意不远万里离开家乡去往异国呢?那是对于无尽财富的贪婪,还是对于未知国度的冒险精神在作祟,或者说是希望天主的国降临地面,期望阳光普照下的每一寸土地,让世上之人都信仰着一种神明呢?
迪布瓦深知作为水手生活的悲惨与不幸,那些人一旦上了船,就要将性命和那艘船绑在一起了。饮食很难称得上好,错过风向就需要在国外过冬了……曾经有一艘叫做‘奎纳纳’的商用运输船在距离波尔维奥瓦特两百五十英里的海上遭遇了风暴,风暴持续了一整夜,到第二天的黎明时,船体断成了三截。人们为了抢夺救生艇而反目成仇,在生存的危机面前,并不存在绅士与淑女,有些幸运的人上了救生艇,但上了救生艇的人还有许多被同胞以超载的理由强行赶下船,溺水而死。没有食物也没有淡水,他们吃彼此的粪便,喝自己的尿,直到他们饿的产生了幻觉……救生艇上一开始有五十人,但在一个星期他们抵达迪特马尔的故土时,立马减少到了三十五人。他们对如何活下来的方法保持了缄默,但是人们不难想象当时发生了什么——非常有可能,有些人充当了他们的食物,减轻了他们的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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