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只剩下一个营编制的团长也是个老头,和林道将军比起来,年纪可能小不了太多,他脸上的笑容堪称明媚。他向林道将军报告说,国民自卫军的进攻已经被打退了,有一小队骑兵企图向他发起进攻,但在支援来到之前,那些人也被打退了,他派出了一半的人进行追击。前面的被打退还好理解,而后面的被打退,就是这位团长自己也说不清楚,实际上,在这半个小时内他对于他所指挥的部队以及部队面临的情况是一无所知的,从一开始,他就不知道敌军有多少人,不知道敌军准确的方位,在敌军骑兵来了又走之后,他也不能笃定究竟是打退了对方,还是对方就只是虚晃一枪,也没有发生任何实质上的接触就走人了。
西比尔在这时就还是静静听着,她听着这名团长挥舞着双手说:“整个战线是稳步向前推进的,我们马上就要俘虏一些人了,就是这时候,有人喊骑兵。我们就开始射击了,不是朝着那些逃跑的步兵,而是朝着随时可能在烟雾中冲到我们面前来的骑兵,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都知道,让步兵被一群骑兵近身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林道将军还是低下头,表示对于眼前的一切理解,对于团长的做法赞同,表示一切的一切都符合他的愿望和设想。
他朝副官转过身,命令已经调过来的预备队。全部的预备队都过来了。西比尔惊讶的发现林道将军的脸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那不该是一张七十一岁老人的脸能够表现出来的一种年轻,那原本无神的眼睛就像鹰一样,藏着几分锐利,那种努力装出的指挥官的样子也不见了,他举手投足的动作是那么缓慢和从容不迫,并不是标准的迪特马尔正规军军人该有的样子。
这名团长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他恳请林道将军不要再往前走,因为敌军随时会再回来。
“他们有六路人呢。”瘦小的老团长瞅了瞅林道将军,又瞅了瞅西比尔,但是西比尔一句话不说。
“啊,他们回来了。”团长看着阵地之外,发现下属们仅仅是无功而返后,他对林道将军用起了请求的语气,“将军,看在上帝的份上,原谅他们吧,这种晚上进山和那群人打,简直是自寻死路。”
但林道将军没有搭理他,他命令这个只有一个营的团停止射击和调整队形,给来支援的预备队腾出位置。
西比尔能够看得清这些预备队士兵们做工精良的制服,也能分得清这其中的军官与军士,可以看到属于丰查利亚群岛岛旗的旗杆。
在这时候,从维拉斯湖的另一边刮过来一阵风,那原本遮天蔽日的白色烟雾就像舞台上的幕布那样被从一边拉到另一边,于是,在无功而返的士兵们背后,那是所有人的目光所在,那是一队以纵队行进的国民自卫军。
“走的真整齐!”西比尔听到将军的那名副官如此说。
而林道将军的预备队,这是一个半营,他们一路轰走挡在他们前面还不走开的团长的士兵,不等走到将军面前,西比尔就能透过脚下的土地感受到他们齐步走的脚步声。
真是沉重呢!
站的离林道将军最近的一个预备队士兵脸上带着一种幸福的笑容,显然,此时此刻,他除了想要在他的长官面前表现出勇敢之外,什么想法也没有。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西比尔在对方每走出一步的时候都在心中如此喊着。她抬头看他们,也看一直负责保护她的格里姆肖等人,她有一种感觉,她认为他们和这预备队的几百人也是一样如此在心中喊着。
“靠拢!”那个面上带着幸福笑容的士兵在最后一个无形的‘一二一’之后极为雄壮地喊了一嗓子。
伴随着他的声音,一颗炮弹荡开最后一丝烟雾从士兵们的头顶上飞过,隐约与这样的音律相合,最后落到了队伍中间。
士兵们绕过被炮弹击中的某个可说有形也可说无形的事物继续‘靠拢’的命令。一群作为队伍收拢人的军官在这时候也像个普通士兵那样行动着。
“你们都是好样的。”林道将军说。
“为——您——效——劳!”预备队里传出来的就是这样一种欢呼声。
林道将军骑着马绕着这一个半营走了一周,然后他将马的缰绳交给副官,脱下斗篷,最后整了整帽子。
他就走在整支队伍的最前面。
这一个半营不用他发号施令,仿佛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自主从纵队列为横队,然后常步,以每分钟七十五步的距离往前,排队枪毙。
国民自卫军已经离的很近了,近到以目送姿态的西比尔在营火的火光下已经能看清楚国民自卫军最新裁就的制服,那些在波尔维奥瓦特如此熟悉的饰带和肩章了。她清楚地看到了德兰,对方穿着半高筒的靴子,举着共和国的三色旗。
林道将军还是没有下任何命令,他就在队列前面慢慢走着,然后他的身后便响起了枪声,接着就是第二声、第三声……到最后,密集的枪声响成一片。
有好几个人倒下了,因为西比尔一直看着德兰,直到林道将军回头喊了一声:“冲啊!”她才发现先前那个脸上带着幸福笑容的士兵就在那倒下的人里面。
“冲——啊——啊!”预备队里发出一片拖长声音的喊声,而在那样热烈到几乎失控的喊声下,那列成横队的队形也还是雅观、平直的。
西比尔想起来她的父亲,也就是卡尔·德·佩德里戈曾经在答他人问的时候有这么回答过:“您问我为何能够取得如此多的胜利?那我得说,我能够让我的士兵毫不犹豫地为我而战,为我而牺牲——不是为了迪特马尔也不是为了国王或者其他的某种想法,仅仅,是为了我!”
举旗在前的德兰就是能够让她的士兵毫不犹豫地为她而战,为她而牺牲——不是为了迪特马尔也不是为了国王或者其他的某种想法,仅仅,是为了她!
“……仅仅,是为了她!”西比尔说出了声,斯卡龙在听到后转脸过来,而西比尔则这时候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林道将军身上,她想,她不会为了误解这位老将军的秉性而道歉的……活人说再多,死人都是听不到的啊。
第57章打仗要死人
林道将军并非是被滑膛枪远程打死的。
他死于白刃战。
在原本的《1564年步兵训练和机动条令》中,按照那位制定者的设想,纵队作为一种可以快速进行机动的队形,应当在散兵的掩护下,快速移动到攻击地点,然后展成横队,在与敌军交火的同时继而用刺刀向前推进。
但通常情况下,迪特马尔的国民自卫军常常是以纵队队形径直冲向敌军战线的,因为要想运用自卫军里面的志愿兵和征召兵,就只能将它们以纵队的方式投入作战,德兰也不能例外。
但就如同她在让巴伯·博蒙特将其从迪特马尔语翻译成丰查利亚语时所说的那样:不管什么人为这个时代确立了什么样的规则,这些规则在一开始都是例外,而且几乎都存在例外。
她为其做了一些微小的实用性调整。
省去其中展成横队的部分,她就以纵队队形冲击敌军战线。
这个团先前追击出来的那个营就是在纵队的冲击下士气迅速崩溃,最后逃之夭夭的。德兰将这些逃跑的人当做散兵线,也便在这样的散兵线掩护下,向林道将军布置在堑壕前的这一个营发起了冲击。
毫无疑问,根据《迪特马尔战术》,迪特马尔的正规军在遇到此种情景时更倾向于守势,倾向于坚守阵地,让敌军发起进攻。
理论上,从任何情况上来说,守方都具有难以言说的巨大优势,以逸待劳暂且不讲,就在攻方发动进攻,这整个迫近守方阵地的过程中,守方就能列成纵队或者横队打出一轮轮齐射,守方是能够彻底消灭与其实力相当的攻方士兵的。
不过,德兰根据她在波尔维奥瓦特军校收集到的各种资料和数据进行实验的结果来看,不管守方对攻方打出多少轮齐射,攻方总能迫近守方,使其陷入混战。
这其中的原因深究起来有好几个。比如滑膛枪的射程有限,很难射准。又比如为了保留火力,守方军官一般会在攻方进入齐射威力最大的距离才会命令开火。还有就是,《迪特马尔战术》中对于士兵在瞄准射击和瞄准射击的具体距离也有严格的规定,这极大地制约了士兵个人能力的发挥……
林道似乎知道射击效力存在不足的情况,所以他选择了通常情况下除了逃之夭夭的第二种做法,正规军所接受训练能够让他们做到徐步射击,在以火力打乱敌方纵队后,接着就用反冲击迫使纵队溃逃。
林道做到了第一步,但没能做到第二步,那么第三步,就更不可能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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