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受此影响,卡尔斯巴琴夫人从未对这个孩子展现过任何母爱,名字是安德鲁公爵独自取的,她不曾给德兰喂过奶,也没有看过一次处在摇篮中的德兰,更是在分娩结束精神稍微好了些后就急急忙忙把德兰丢给了女仆,仿佛是什么避不可及的有害物体,在之后更是拒绝和德兰直接或间接接触。
这种厌恶在德兰学会走路后表现的更加明显,年轻的母亲拒绝和年幼的孩子生活在一幢房子里。
不过,作为丈夫的安德鲁公爵非常清楚,让他的妻子如此厌恶的深层原因:年轻的母亲想要她的头生子是个男孩,这样的话,这个孩子就能走上军官的道路,继承丈夫的爵位,在她的帮助和引导下,能够在波尔维奥瓦特的贵族圈子里如鱼得水,然后,她也能够作为一个母亲分享属于她儿子的那份荣耀。
但生出来的这个小家伙却是个女孩。
带给了她那么大的痛苦,却还只是个女孩。
这在那时候的卡尔斯巴琴夫人看来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这一点直到八年后,生下了德兰后再没能生育,卡尔斯巴琴夫人才接受了这个小家伙的存在。但在接受的同时,还存有一种别样的恨意:正是太早生育了德兰毁坏了她的身体,她很难不把这样的罪责归咎到只是理所当然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德兰身上。
在门外迎接他的是一群黑色的嘴里垂着涎水的猎狗。
这座庄园在很久以前就作为抵押的资产被卖出去了,早就不属于卡尔斯巴琴家了。
但德兰·卡尔斯巴琴就在那群猎狗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让人把猎狗牵走后,德兰将握过狗绳的那只白手套从手上取下来,拿着的同时用力拉了拉另只手戴着的那只手套的束口,这才说:“听说您有些话想要和我谈谈。”
她穿着天蓝色制服和革命风格的紧身马裤,脚上穿的靴子被擦得锃亮。她具有女性特征的头发、脸、脖子和已经有些丰满的胸部全都被一种足够冷静沉肃的气质所淹没,变得模糊不清,很容易让人忽视其性别。
那种气质曽使革命以前的迪特马尔贵族为之倾倒,安德鲁公爵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个已经逝去的时代,这是他经历过但是无法理解的时代,对于在迪特马尔本土的老派贵族,他从未真正领会过他们的风度。
站在安德鲁公爵面前的这个女孩完全就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她的魅力令人头晕目眩。安德鲁公爵在被问话时,第一反应是要列队进行操练,但他还是设法让自己内心的那种冲动平静了下来,他以一个正常的他所认为的父亲那样严厉的语气,直接开门见山说:“你已经自负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作为你的父亲,我有必要让你早点找回你的理智。”
“我的自负是指哪些方面?”德兰看向安德鲁公爵的角度都没有变化。
“你太抬高自己的位置了。”安德鲁公爵有种被挑衅的感觉,这感觉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讲话?”
德兰的语调并没有因为安德鲁公爵的变化而变化:“那么,为了取悦您,我是否该像一个奴隶那样匍匐在地上亲吻您的鞋子,并且祈求您的宽恕呢?”
安德鲁公爵火冒三丈:“你胆敢和我说这种话足以说明你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谁了,已经完全忘乎所以了……”
这句话安德鲁公爵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越说越快:“……换做以前你怎么敢……我得让你知道你自己是谁。”
“您打算怎么让我知道?”德兰还是静静地问。
目光在这时全都聚焦在了安德鲁公爵身上,不仅是德兰,还有那些护送他来的那些国民自卫军士兵,似乎都是想要瞧瞧他要怎么做,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几乎是在德兰这么说完,那句话完全进入安德鲁公爵的耳朵时,安德鲁公爵就将腰间的剑□□一半,横着将那开了锋的边刃连同剑鞘一起举到了德兰面前。
士兵们阻拦不及,而德兰不退也不让,她还是看着安德鲁公爵:“您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和我下战书?想要和我决斗?我是不是也该拿起一柄剑来,配合一下您突如其来的兴致?”
安德鲁公爵当然没打算真的向德兰动刀,在这次恐吓未果后,他有些难堪地将拔出了一半的剑又收回剑鞘,然后说:“你真的是太不把我当一回事了。”
德兰又问:“怎么没有不把您当一回事了?”
安德鲁公爵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儿有些咄咄逼人,情急之下,他说话都有些结巴:“嗯……你太不把我当成一个父亲来对待了。”
听到这句话后,德兰先是摇摇头,然后才说:“如果您不是我父亲,您不会活到现在。您对于您现在所遭遇的一切一无所知,就请不要一直挑战我的耐心,啊,”一声极为清脆和短暂的笑后,她接着说:“就算知道了,我相信您也理解不了。”
安德鲁公爵一气之后像是气过头了:“我不相信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你父亲我难道脑子已经不好使到这种地步了吗?还能理解不了?只要你还当我是你父亲,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肯定是能理解的。”
德兰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我应该告诉您什么?”
安德鲁公爵开始说了,他想要知道从他被俘之后的所有事情,想要知道德兰和西比尔对群岛做了什么,想要知道以后群岛会有怎样的变化……德兰都没有打断他。
但德兰也没有打算继续聊下去。
她对安德鲁公爵说:“您可以先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再聊。”
这么一说,安德鲁公爵感觉自己的确饿了,听从了德兰的劝告。
在安德鲁公爵走进院子里后,德兰以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对随之而来的庄园主人说:“如果有人试图解救他,就请杀了他。”
她那双灰色的眼睛被正热烈的阳光染上了一层没有什么温度的金色。
第71章这并不是问你的想法
德兰童年时的居所成了关押安德鲁公爵的监狱,而这个结果,德兰仅仅是告知西比尔。
西比尔其实一度有个计划,她希望公爵能被说服接受与世隔绝的修道院生活,这样的话,安德鲁·卡尔斯巴琴就将永远退隐丰查利亚群岛的政局,至少不可能以公爵的身份再出现在世人面前,在她受命回到波尔维奥瓦特之前可以获得最大限度的自由。
但公爵在公爵府居住的现状很快就证明了这是非常难以实现的一种可能,况且,要她作为一个当初想要挣脱神甫命运的人去劝说别人做神甫,这本身就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在德兰主动说自己有办法的时候,西比尔就非常爽快地甩手不干了。
但从德兰这里得到的这个结果,还是让西比尔有些惴惴不安。她不可能认为那样一个已经年久失修的庄园会比之前那个坐落在花园里的庄园更具有防卫力量,而且德兰没有派遣任何看守的士兵,仅仅是拜托那个庄园主人的私人武装……如果不愿意将德兰往故意放跑公爵的方向去想,结论就会是完全相反的:德兰为了安德鲁公爵能够尽快死亡而不和自己扯上关系,故意将公爵关押在那样一个解救起来不是那么麻烦的地方。
西比尔几乎可以想到德兰给那个庄园主人下的是什么样的命令了。
这是一个女儿对父亲做的事情?这是一个女儿会对父亲做的事情?
如果她是德兰的话,她也会这么对安德鲁公爵吗?那一刻,西比尔的脑子转的很快。
‘我在想什么?我不是德兰·卡尔斯巴琴,安德鲁·卡尔斯巴琴也不是卡尔·德·佩德里戈’
几百几千个想法在西比尔脑海中像煮沸的水那样翻腾,可当她听完德兰像是例行公事那样的告知后,只问出了一个问题:“您究竟有多恨他?”
德兰好像没想过西比尔会问她这个问题,也有可能是因为没想到西比尔会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她试图牵起西比尔一只手,但是在触碰了下后又很快收了回去:“您说恨?佩德里戈阁下,我很难说的清楚我对于他的感情,不过应该不是恨,我不恨他。如果您是觉得我的这一行为代表了我对于他的恨意,我得说……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非常少,除了本身的血缘,我几乎感觉不到他是我父亲这一事实,而支撑我到现在的也只有我的野心。我的灵魂深处始终存在着某种东西,它丝毫容不得我对我行为的必然性产生任何怀疑。”
德兰那一张过于稚嫩和年轻的面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双灰色眼睛透露出来的情绪也不含任何痛苦和迷茫……
‘清澈’。西比尔再度想起这个词来。
恐怕,在此种问题上,德兰从未有过痛苦和迷茫。看着德兰的眼睛,西比尔不由得这么想:那种所谓的弑父情结,不是因为恨,也不是为了报复,很有可能是必须要这样,德兰如果想要一直向前看,就必须彻底从父亲的枷锁中脱身,父亲也就除了是父亲这个词外,和别的什么词没什么不同,毫无特殊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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