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山长听罢忍不住感叹:“殿下您真是教子有方,郡王殿下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英慧畅达的积累,老身实在佩服。”
李安衾浅呷了一口茶,只淡淡道:“夏山长谬赞了,犬子不过小才。”
目光漫不经心地拂过对面那人,但见她低着头傻傻地看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无聊地抬眸四处张望,好巧不巧就撞进公主殿下充满深意的眸中。
陆询舟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假装欣赏窗外的景色。
这种煎熬一直轮到她考核郡王殿下时才有所缓解。陆询舟见李轸如此有才学,便也不刻意放水了,当即指向窗外的景色,道:
“郡王殿下,请您现场吟诗或作词,格式不限,要求:描绘窗外的景色,情文相生,一气流转,耐人寻味。”
这就是陆询舟的教学风格,不是敷衍,而是讲究一个“自然”,无论是做文章,还是写诗词,不能单会写一类事物,应该做到无论人家让你写什么,你思虑片刻后都能挥笔而下,一气呵成写完一篇好的文章或诗词
不过此举倒是让李轸愣住了,他看着窗外简单的青山白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下笔,最后只能在众人的注视下勉强写出一首绝句来。
陆询舟看完绝句后,发觉这孩子在词藻和韵律方面的功底还是不错的,可惜意境不足,意境不上道,永远也写不出好诗好词。
最终给李轸划班时,陆询舟本想将他划到诗词科丙字班去,不料被隔壁的学长轻轻地踢了一脚。
呵,人情世故虽迟但到。
她将狼毫笔向上一移,对准的落笔处是“乙字班”的选项,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故作沉思状。坐在隔壁的隔壁的山长瞥了眼陆询舟落笔的地方,还是不满意,遂若无其事地再踢了一脚陆询舟隔壁的学长,那位学长也是一边喝茶,一边在长桌底下踢了踢陆询舟。
陆询舟眉间微蹙。
以这孩子的功底去甲字班考试恐怕只能当垫底了。
又被踢了一脚。
好吧,路是他走的,不是我走的。
陆询舟你就是闲吃萝卜淡操心。
陆询舟松开眉头,利落地勾了甲字班的选项。
.
散会后,陆询舟本打算去院舍小憩一会再下山回药堂坐诊,不料却被那道熟悉的声音叫停了脚步。
“蒲学长。”
陆询舟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面上还是那副温厚有礼的模样。
“公主殿下寻草民何事?”
李安衾牵着幼子的手,女人如今一改方才在安济堂时的冷淡,神色柔和地看向她。
“轸儿在诗词方面不大理想,蒲学长可有什么好的学习建议吗?”
看样子,她也知道陆询舟就是诗词科甲字班的授课学长。
她淡淡地看了眼李轸,心里无甚波澜,反倒生出一点怜爱。虽然郡王殿下的生父是韩驸马,但他却长得更像李安衾,单凭这一点着实令陆询舟难以恨起这个孩子。
不对!陆询舟你在想什么?!
这些事你早就放下了,不许胡思乱想。
于是她眸色微动,唇角扬起成年人客套之间恰到好处的弧度。
“那还请公主殿下随草民移步文渊斋。”
陆询舟压下心中的紧张,自我告诫道。
我发誓,我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师,此举只是在为我将来的学生操心,而非对这个女人旧情复燃。
.
由于盛夏的阳光过于毒辣,李轸的风寒才好没多久,李安衾忧心他又得了中暑,于是先派人将他送到书院外的马车上,而她则亲自跟着陆询舟去了文渊斋。
斋内空无一人,学长和讲书们都在院舍中午休,此时窗外的蝉鸣阵阵,陆询舟从位子旁的箱箧中取出笔墨纸砚。
“殿下家中的《切韵》可以扔了,小殿下在诗歌的韵律方面已经掌握得很娴熟。在下这边建议他多看一些名家诗集和山水游记,诗者最重意境,小殿下天资聪慧,读久了名家们的纯高意境,自然也能生出一派属于他的见解来。”
陆询舟拿来纸,取笔研墨,在纸上写下一系列必读书目,而后吹干墨痕,交给身旁的女人。
李安衾收下那张纸,抬头,压下心中重逢喜悦,笑着轻声道:“嗯,谢谢询舟。”
陆询舟转头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在下姓蒲名山,殿下莫要错唤人名。”
看似依旧的温声细语中却带着几分陌生。
蒲大夫收好笔墨纸砚,漠然地离开,徒留那个令李安衾魂牵梦萦了近十年的背影。
第101章 番外二 钓犬
陆询舟快忘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当年骑马跳崖后,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醒来看见卿许晏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已经到了奈何桥边,遇见了正在等待她的阿娘。
不料谢无祟嬉皮笑脸的脸庞紧随其后地映入她的眼帘。
“诶呦,醒了啊?”
吊儿郎当的语气,真实得不像样。
陆询舟这才反应过来,她居然还活着。
此后数日,她逐渐从谢无祟和卿许晏的口中拼清了事情的原貌。
原来阿娘并未去世,她只是在完成了当初与高祖临终前彻除门阀的约定后打算功成身退,遂与有意改革的李安衾达成协议。卿许晏通过假死换来自由和往后余生的优渥日子,而李安衾则借她的假死引蛇出洞、清除异己,顺便拉开贞安改革的序幕。
但是为了将此事做的逼真一些,这项约定只有公主殿下和卿许晏知道。至于谢无祟当年拿出的那封暗信的确是李安衾的亲笔书信,写的内容也的确是要求刺杀卿许晏,可是——
“大侄女,你傻呀!”谢无祟摸摸一脸蒙圈的陆小山的脑袋,“密信传递信息怎么可能用表面的原文呢?你看到的内容其实是公主殿下经过加密之后写成的内容,原文内容是要求将卿师姐护送到灵云宗,并帮助料理她假死一事。”
“那那那那——你说你是燕王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谢无祟双手抱胸,无奈道:“老娘还是先坦白身份吧,其实我就是当初把你从公主府拎出来的东禁执事、范什么赫的名义师父,知道吗?(有一说一,如果不是看在卿师姐的分上,老娘才懒得多管闲事)”
“东禁执事的直属上级是天子,你二十二岁时,圣人都已经七岁了。你跟李家的人待久了就会发现,他们本质上就是一群早慧弄权的疯子。”
“你是说,是圣人指派你伪装成燕王的人来挑拨我和殿下的关系?”
“嗯。”
“可是那时他才七岁啊!”
在她的印象中,圣人四五岁时还一直都是个奶声奶气、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可爱得不得了,没想到长到七岁就已经有了如此心机。
谢无祟耸耸肩:“可是他姓李,有李晋皇室的血统,本质上就是个小疯子。”
她和楚忘尘效忠李晋皇室这么多年了,这个皇室有没有正常人,她心里明镜般的清楚。
“那你们是怎么救下来我的?”
卿许晏一脸愧疚:“询舟,是阿娘不好,害得你和玉裁都落得个重伤。最初在灵云宗的那些日子,师尊和医修的师妹她们一直在致力治疗我身上的蛊毒,我那时一直与外界隔绝,不曾收到什么消息。”
“后来,直到师尊发现了一种逐渐削弱蛊毒的办法,我的病情才彻底缓解,当我痊愈出之后,正好碰上了燕王之乱,我听闻你写了那篇檄文,便知道其中定有猫腻。”
“于是我请求同门的一个师姐帮忙,让她把你暗中带离叛军。未曾想……她还是来晚了一步。幸在你和三郎都是有福之人,三郎他虽然被捅了数剑,但还是拼命地吊着一口气;而四娘你跳崖后则被半山腰的树丛挂住,虽然得了严重的腰伤,但至少命是保住了。”
故事到这里,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陆询舟由于蛊毒早已渗入全身,不得已在灵云宗养了三年病,期间陆玉裁痊愈后便常常同卿许晏来看望她,亲人的开导帮助她一步步远离了最初在叛军时的阴影。
经历过许多大事后,陆询舟的心已经累了。
阿娘曾过问她愿不愿意留在灵云宗重新开启一段新的生活,陆询舟摇摇头,经历过数次重大事件后,她无比贪恋平凡自由的生活,宗门的清规戒律不适合她。
虽然她曾经认为当游侠救不了苍生,但自从在仕途上屡次失利和亲眼目睹叛军高层虐杀百姓后,如今的自己早已厌倦了了官场和庙堂。
圣人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在这千年皆是如此的背景下,渺如蜉蝣的陆询舟无力撼动这个封建时代的根基,最后只能被迫独善其身。
后来她索性回归本真,痊愈之后隐姓埋名,过上了几年潇洒不羁的游侠生活。潇洒之后是了无牵挂,在外云游了几年,汉人心底对于安家的渴望愈发强烈,她也开始渴望安定下来后那些平凡朴实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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