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天威直卷玉门塞,万里胡人尽汉歌!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
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
今非昔比,当年的天之骄子已经跌落神坛,摄政公主命人断其四肢、去眼煇耳,然后拔舌灌瘖药,吊着他最一口气把他养在盐水缸中做成恐怖的人彘,他现在犹如一具枯骨,在缸中迷茫地摇头。
于此,后人有诗曰:
忆昔年少多风流,朱雀长街破阵歌。
生持晋祖朝天笏,死授条侯杀贼戈。
六镇华夷传露布,九龙风雨聚漳河。
祇今尚有清流月,曾照燕王万马过。
燕王从前的亲信和幕僚除李琼枝一系外一律被斩,而李都护则凭借护驾有功被连授三职,升任天策上将、太师、太保,晋爵护国公,封武散官骠骑大将军,赏赐百千强。至于其他平叛有功的节度使和军官们,朝廷也一一就功论赏。
李安衾更没有忘记之前的承诺,在接回圣人之后,立马下诏,当初留守长安的大臣一律加官进爵,子孙世世代代享有爵位。
而根据叛军们的口供,陆家大郎君参与叛乱,三郎君和四娘子则在逃出敌军的过程中前者被杀、后者跳崖,念及两位已故丞相的功劳,朝廷遂不予株连九族之罪,单抄一个陆家,陆玉谈的妻儿们一律被斩,而陆玉裁的遗孀和遗男则在李安衾的暗中保护下,改名换姓,送往洛阳过上富贵优游的日子。
陆询舟当初被逼迫写檄文的隐情被昭告,圣人惋惜亡臣,追封其为大行台尚书令、沛国公、特进,谥号“文孝”,虽然未曾找到她跳崖后的遗体,但依旧以正二品官员的礼制下葬,由李安衾亲自为她撰写墓志铭。
然而,当李安衾下令抄完陆家后,李吟霁便大着肚子跑来,红着眼睛同自幼最疼爱她的皇姐哭了一整夜。这时候她才知道,皇妹腹中胎儿的生父竟然是陆玉瞻。
六个月的胎儿已经显怀,李吟霁知道陆玉瞻叛国被皇姐秘密杀害一事,但娇生惯养的信阳公主害怕打掉孩子的疼痛和死亡风险,硬是借口去避暑山庄傻愣愣地待了六个月。
公主府的书房内,李安衾冷冷道:“要么打掉,要么让季少殷认下这个孩子。”
不过胎儿已经六个月了,若是打掉母体死亡的风险极高,大概也只能让驸马认下了。
说是认下,实际上就是接盘,毕竟早在去岁八月初,季驸马便因为母亲离世离京奉丧归葬,于蜀州守孝三年。李吟霁腹中的孩子才六个月,日期一对,这段时间季驸马在外守孝,陆玉瞻那时频繁出入信阳公主府,世人不就知道这孩子是叛国贼的孩子了吗?
以大晋公主的地位,让驸马接盘没什么,重要的是这个孩子的生父是人尽口诛笔伐的叛国贼。
再后来呢?
她们瞒着世人的眼睛让这个小生命来到世间,李吟霁把孩子丢给她转头便出了家,信阳公主自此忘了俗,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李安衾无奈之下,对外宣这个孩子是自己的,与韩驸马在避暑山庄的一整年实则是在暗中养胎。
李安衾给那个孩子取名为“轸”,字“长生”。
轸,有悲痛之意,李轸的出生便是一场悲剧的落幕;轸,亦为车箱底部四面的横木,李安衾私心希望这个孩子可以沉稳深谋。
当一切的一切都忙完后,二十五岁的李安衾已经生出了不少白发。
李安衾默默对着明镜,冷漠地看着镜中憔悴的女子,未曾想她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历“朝如青丝暮成雪”的沧桑。
此后,她的心便死了。
贞安八年末,由于在位期间经历过数次重大灾难,礼部上奏改元去晦,李安衾准了,朱砂笔批下“允”字的那一刻,她与陆询舟的所有故事与遗憾都永远地停留在景升至贞观年间那无数个逃去如飞的日子里。
贞安八年的除夕,圣人下诏改元熙宁。
熙宁年间的头十年,也是李安衾的心灵逐渐枯竭的十年。自先帝驾崩后,她花了十八年,一步步将李琰扶持成杀伐果断的盛世明君,亦亲眼目睹了太皇太后、皇太后、韩驸马的先后离世。
十八年间,李安衾漠然地看着李琰逐渐成长,看着她的好皇侄看向自己的眸中的感情从孩童的清澈纯粹到少年懵懂情思,从初登帝位的怯懦到薄情帝王的猜疑。
于李琰而言,她是皇二姑母,是代替母亲的长辈,是老师,是恩人,是宿敌,亦是他自年少学识见长、情窦初开后——那注定穷尽一生都不可得的明月。
不过,李安衾无所谓。
熙宁十年的深冬,自入宫那一刻,李安衾就做好了饮下那杯鸩酒的准备。
大雪纷飞,湖边的小亭内,李安衾笑得很是灿烂。
她的嘴角溢出许多血沫,鲜艳的如同凌冬的寒梅。
李琰瞪大了眼睛,从她的笑容中看出了解脱。
一缕缕的血顺着她的嘴角向下蜿蜒,淌到了石板地上。
鸩酒的的味道醇香甘美,她的好皇侄甚至还贴心的在里面加了自己喜欢的调料。
喉咙处的烧灼感被明显的放大。
意识在不断地被抽离,过往的回忆也在不断的闪过。
她想起了十八岁那年的盛夏。
再次站在相国寺的那棵求来生的玉兰树下。
树上挂满香客的来生签,树下是年少的那人。
她问那人。
来生求什么?
那人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来世无所求。
惟求一世安衾。
.
熙宁十一年盛夏,扬州。
自从那日李安衾离开药堂后,陆询舟就再也没有见她。然而见不到,不代表扬州的大街小巷里没有沸沸扬扬的传闻。
陆询舟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也不想参与那些关于摄政公主的坊间议论。
生活的马车无论如何总要继续向前,师父他们早已从苏州回来,她是自戕的陆文孝也好,还是扬州的蒲大夫也好,无论是谁都得继续在生活的旷野里奔跑向前,
她化名“蒲山”,为了扶助(赡养)那位医学狂人师父,让她买到更名贵、更珍稀的药材,他们这几个同门弟子除了每日在药堂坐诊外自然还有别的工作。
师姐蒲与荷擅长刺绣,且技艺高超,故而常常在闲暇时接一些富商家的单子,或是去绣坊授课赚钱;师弟蒲子鸿擅长各种力气活儿,闲时去码头或镖局干点杂务、接个诊,淮扬镖局的掌柜看他吃苦耐劳有前途,甚至有意将小女儿许配给他;至于蒲山,也就是陆询舟,作为药堂里的学识当担,当仁不让地在扬州最好的书院混到了个学长的职称,她生得好看,上课还风趣幽默、深入浅出,很受男女学生们的爱戴,每天上午只要去书院讲讲诗词就能赚不少银子。
这日,陆询舟照常晨起洗漱,同师姐师弟用过早膳,她便出门去书院上课。
秦淮书院坐落于扬州的观音山上,蒲家药堂里这稍远,所以陆询舟通常需要早起徒步半个时辰上山授课。
辰时,山长进到老师们办公的文渊斋,宣布了一件大事——长清公主之子今天下午将莅临书院,彼时还请各门学科的老师们各推举出一名学长,中午到北边的安济堂参加对淮苏王的学业考核。
话音刚落,山长将和蔼的目光投向正在走神的陆询舟,笑着补充了一句。
“诗词科的蒲学长,你必须去,公主殿下点名要你。”
山长走后,隔壁位子的程讲书乐呵呵地凑了过来。
“蒲山啊,我们都听说了你前些日子救治郡王殿下的事迹。”
陆询舟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选择性无视了周围的学长、讲书们投来的八卦目光,礼貌地回复了程讲书一句“确有此事”后,便拿起桌上的教案出斋上课了。
中午在书院的公厨用完膳,陆询舟故意慢吞吞地走到安济堂,甫一推门而入,满座的人全都看向她,山长催促着让她赶紧入座,可陆询舟扫过去只有公主殿下对面的位置是空着的。
陆询舟上一次这么尴尬,还是在十六年以前,十七岁的她得知范罗赫的心上人是沈瑰的那一刻,尴尬得不知所措,巴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最终,她还是强装镇定地坐到了那个女人的对面。
公主殿下的面色一如既往地冷淡,即使过了十年,她那不曾变过的清冷疏离依旧令陆询舟感到熟悉。
此后的时间在陆询舟的感知中变得极为漫长。她看着别的学科的学长们严苛地考察淮苏王,心里正感叹着世俗的人情世故在这一方学术天地里经不起推敲,下一刻便听见年幼郡王殿下对答如流,言辞之间尽显敏洽,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可谓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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