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先皇颁布假诏书扶持了一位幼年皇子做傀儡皇帝,自封顾命大臣,并改国号为“晋”。又令长子李促任丞相一职,而次子李邺任太尉一职。
后来的十几年间,先皇整顿三军,带次子李邺南征北战,而朝中事务则全权交给李促。
母子三人内外专权,数年之间,大晋的疆域版图已然庞大到无可匹敌。
至此,那位可怜的傀儡皇帝,北梁王室的遗孤,在更改国号的第十一年,万般无奈之下,含恨一把火烧了早朝大殿,又咬破食指留下血书一封,之后便在火光冲天之中,于含元殿自缢。
血书已随着成王败寇的结局湮灭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但其中有十六字至今流传甚广。
黄粱一梦,倾厦而醒。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一]
李安衾抬眼。
由上好的万年楠木精雕细琢而成的笑嘻嘻的大佛,面容慈蔼,边缘泛着金光,无不流露出鲜华的贵气。
佛在看她。
她闭目,虔诚地将头压到最低,额头与冰凉的地面相触,长拜许久。
佛也在笑嘻嘻地看着世间的水深火热。
然后闭目无视在炼狱人间苦苦挣扎的世人,笑曰:
“吾爱世人。”
她睁眼。
佛前两边粗大结实的朱红柱子上各刻了七个猷劲的金字:
以仁养天下万物。
以道济天下万世。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真是如此吗?
按大晋风俗,每逢清暑节的第三日,皇室中的小辈们要去相国寺祈福今年的风调雨顺。
大晋皇室明面上尤为崇拜神佛,也极为忌讳巫蛊之事。
正因为高祖皇帝,就是先皇,原是前朝乱世中北梁政权的一位亲王妃兼皇后同父异母的妹妹,靠得是不义之举夺得皇位啊!
为了让谋权篡位变得名正言顺,先皇请来一众包括相国寺的住持在内的高僧向世人证明,大晋的每任皇帝与太子或太女都是“神佛入尘,救赎世人”,身上流的都是纯正的天人血统
太子或太女是“神佛”下凡,天人血统纯正,自然是其他皇子公主“半神半凡”的血统难以匹敌,所以其他皇子公主又在辈分上依律不得与太子或太女并列。
这就是为什么李安衾身为太子李玱之妹按理来说应该称呼为二公主,但实际上却被叫做大公主,并且皇室对外也称其为嫡长女。
“贫僧见过诸位殿下。”
相国寺的老住持与方丈躬身一拜,那方丈托着一方木盘,盘中呈着七个精致的平安符。
住持一一将平安符小心翼翼地分发给庙内的各位皇室小辈。
当她走到李安衾身前时,他低首又是一拜,不同寻常地献上了两个平安符。
磨挲着其中一个平安符,她心中难得起了几分波澜。
众人从跪垫上起身,安静且恭敬地走出佛堂。
“桑桑多出的平安符可是要送给江二郎的?”
李玱出了佛堂对着妹妹一阵打趣。
“嗯。”
李安衾嘴上惜字如金地应着,手中却已经将两个平安符如护宝贝似地用绸缎包好。
“皇兄,你个局外人就不要妄加揣测啦。”
李吟霁一下子挤到二人中间,语气调侃道。
李安衾同李玱无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拍拍李吟霁的脑袋,异口同声道:
“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
李吟霁不服,正欲争辩一番,李烬月开口劝道:
“还在庙里呢,三位殿下还是要多注意点。”
兄妹三人顿时肃静起来。
.
祈福本是皇室小辈们的是,这倒令陆询舟和林南渟两位跟来的异姓人得了空可以在寺里四处逛逛。
林南渟身为太子妃曾经跟李玱到过这几次,此刻她摇身一变成为21世纪金牌导游,带着陆询舟到处参观。
“这是相国寺庭院的后墙。”林南渟指了指不远处斑驳陆离的石墙,笑道,“古往今来,失意文人多爱在这挥毫献作一首,本宫知你小陆娘子满腹经纶,你可知这满墙墨水中哪位绝佳?”
“小臣愚钝。”陆询舟笑笑,随即好奇道,“这满墙文字杂乱无章,小臣如何辨得清,太子妃殿下可否告诉小臣吗?”
“且随本宫来。”林南渟神秘兮兮地朝她招招手。
两人行至一处杂草丛生之处,在一颗苍劲古朴的槐树边上,陆询舟得以见到这“冠绝”之作的真迹。
“本宫从前等太子殿下时闲逛到此处,无意间发现了此诗,这诗人有趣,不与他人一通题在一目了然的庭院中央,倒是另辟蹊径题在这等清冷地方。不过此诗也因此很好的保存了下来。”
林南渟不顾墙上的潮湿的青苔,爱怜地抚过诗迹。
陆询舟定睛一看,心下不禁诧异了几分,细细读来更觉不对劲。
无题
卯言安
三尺微命,岂敢留恋。
蜉蝣一掠,尽是圆缺
苍穹不老,人间半阙
身世寸微,何敢退却。
万尺河山,危仞千叠。
落笔肝胆,以昭冰雪。[二]
这笔迹,怎同阿娘的如此之像?
[一]前八字出自《枕中计》,后八字是范仲淹之言。
[二]某音乐软件上音乐《人间蜉蝣》评论区网友闫琪的评论。
第17章 通告
准备运动会,断更一周。
第18章 初疑
卯言安。
卿许晏。
连留名也如此相似。
似乎是为了掩饰,所以故意去掉了名字中每一个字的一个部首。
正当陆询舟陷入无限的沉思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粗犷的大喊。
“放开洒家!”
然后便是一阵庞然大物的倒地巨响。
陆询舟和林南渟连忙回头,却见一个衣着袒胸露乳的壮和尚正被不知从哪冒出的两个暗卫狠狠地按在地上。
此人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貚胡须,身长约八尺,腰阔十围。
“放开吧。”
林南渟挥挥手示意暗卫放开他,她背手上前几步,接着摆出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和尚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尘土,身旁松手的两个暗卫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鼻头。
这个出家人身上居然还有些酒气。
那和尚倒是狂妄,只是愤愤不平地瞪了林南渟一眼,而后不情不愿道:“洒家法号智弘,是相国寺管理菜园子的僧人。”
既没有跪拜,更没有作揖,态度还勉勉强强的,连敬语都没说,一旁的暗卫见之也忍不住怒斥。
“见着太子妃殿下还不赶紧下跪!”
林南渟方才也不过是装装样子唬唬人,一听暗卫这话差点没绷住,她一社会主义好青年可受不住这封建社会三叩九拜的糟粕礼数。
不过没等她开口,智弘倒是眼前一亮,对着站在不远处槐树荫下发愣的陆询舟大喊。
“询舟!”
陆询舟难以置信地用食指指了指自己,但见智弘极为兴奋地点了点头。
她随即立马想到了墙上诗作。
她此前从未踏入过相国寺,能与这位僧人唯一的一点联系大概就是目前墙上那首疑似她阿娘所作的诗作,她凭着直觉感到智弘应是与这作诗人有什么关系。
“太子妃殿下,小臣可否与这位僧人单独聊一会儿。”陆询舟笑笑,拂了拂袖子,“一炷香的时间,劳烦殿下去前堂待一会儿。”
林南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终是不放心地同她叮嘱道:“你且注意,若是超出了一炷香的时间,我自会叫暗卫来探看你的情况。”
“多谢太子妃殿下的好意,不过小臣与智弘僧人的谈话应该会很快,殿下不必多虑。”
陆询舟点点头,而后把目光投向林南渟身后一脸憨笑望着她的智弘,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点奇怪的预感。
.
“二十年前的旧事罢了。”智弘挠了挠头,将怀中的酒坛子举起痛饮了一大口,“那时洒家刚剃发为僧不久,方丈那老秃驴派洒家跟着一位老和尚,诶,就是我师父,一同管理寺里的菜园子。”
“好像是在夏季八月的某一天,夜里还下着大雨,有一对过路的夫妇敲响了寺里的大门,原来是其中的那位女施主正怀着孩子,快生了呢!”
陆询舟听到这猛然一惊。
二十年前,夏季八月,雨夜分娩。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大哥陆玉谈今年正值弱冠年华,他的生辰就是在八月,而且据阿耶所说——
“玉谈是我出任外地办事是捡到的,那时是个雨夜,我们的车队行到一处破旧寺庙避雨。这时啊,大家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哇哇的婴儿啼哭,我们走进寺庙一看,原来是个弃婴,正被放在腐烂的木佛像面前的供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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