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询舟反应过来,赶紧又摸了摸踏云驹的颈间安抚它。
她深吸一口气,面色依旧保持着世家子女应有的谦和。暗地里却发狠用力地攥紧了缰绳,手背上蜿蜒的青筋暴起。
转头对上席上女子复又玩味的目光。灿烂的阳光洒进陆询舟清澈的明眸,远远望去,那人锦衣白马,气质卓卓,任谁见了都要称上一句“有匪君子”。
但无人注意到,那褐色的瞳仁竟然闪过一丝阴翳。
清澈的山泉也可以是万丈深海,在幽暗森寂的海底似乎蛰伏着什么东西,在隐隐躁动,仿佛随时都可以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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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二局开始,缁队的鞠手们开始发觉不对劲。
开始,李孜还是照样一意孤行,带着鞠球向绛队的小门冲去,缁队沿用上一局的方法对李孜实行封锁。
出乎意料的是,李孜居然在面临众人封锁时,挥起球杖向后一打,让江鸣川接住了球。
众人始料未及,正欲上前抢球,但见江鸣川驭马飞奔,许从简从他身后绕出,欲把球夺回,江鸣川朝他微微一笑,转手将小球打回给失去封锁的李孜。
李孜接球、挑球、击球,一气呵成,成功扳回一城。
陆询舟眉间微蹙。
有诈。
接下来,绛队的鞠手们居然出乎意料的团结一致,并且出招传球神出鬼没、出其不意,缁队似乎是被牵着鼻子走似的。
众人沉浸在比赛中,一个时辰过去,一局比赛结束。绛队那已经插足了二十面小旗,再看缁队那只有七面小旗。
李玱神色凝重,望着场上的赛况,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案几,口中念念有词:
“相对、走马、夹扭、边缘反击、接肘反击、空中楼阁——”他不可思议地扭头望向李安衾,言语间赞扬不已,“皇妹,你居然将围棋的招式与马球战术融会贯通,实在是高!孤甘拜下风。”
林南渟和李吟霁不懂李玱所言的那些围棋招式,但她们可以确定,眼前的女子举止怡然,深谋大度,实在是令人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拙学小用罢了。”李安衾摇摇头,盖上茶盖,“何况若无李都护的将帅之慧,怕是这等晦涩的策略也无法得到完美的实践。”
“那安衾又是如何让他们团结一致的,尤其是燕世子?”林南渟忍不住发问。
“回皇嫂,人心小计,不足挂齿。”
李安衾终于笑了笑,顺便暗暗地转移了话题。
“现下申时过半,想来今日的折子早已送到东宫和景春殿许久了。”
此话一语双关,一来暗示二人今日还有政务处理,二来给李玱一个台阶下,不至于第三局下来输得太难看。
李玱被这么一点,自是知道其中的深意。他收拢起衣袖,起身背手笑道:“安衾说得对,这比赛许久,想必众人困乏,的确是该歇息了。”
话毕,他便命人传令场上休整的鞠手们和席上众人比赛结束。
薄暮冥冥,金乌西坠,鞠场上人群熙熙攘攘,郎君贵女们携着家仆相谈笑颜而归。
李安衾收敛衣襟从坐上站起,韶举从容,自席上扫视鞠场上的众人。
采薇在一旁低声告道:“殿下,轿辇备好了。”
“嗯。”
她微微颔首,忽的美眸微眯,看见陆询舟被几个贵女围住,几人议论着什么。
她们似乎离她询舟很近,询舟也当真不知何为距离,任由几人与她靠近,甚至还对她们笑得温柔。
简直是放肆至极。
采薇看着李安衾愈发阴沉的面色,知道是自家公主吃醋了。
“殿下,可否要奴婢下去把小陆娘子叫过来。”
“嗯。”
她不想再说什么,余光瞥见不远处江鸣川彷徨地站在那,似乎想与自己攀谈几句。
李安衾心下烦得很,可碍于礼法无法当即拂袖而去。
“殿下。”
她们主仆二人经过时,江鸣川果不其然地叫住了她。
“嗯?江郎可有何事?”
江鸣川脸色一红,从身后拿出一包中药。
“皇后姑姑说,您最近时常熬夜处理政务,鸣川想着殿下劳累,昨日特地去求了些补身子的药方。”
“二郎。”
这声叫得当真好听。
江鸣川咬了咬舌尖,
殿下尽管已经无数次在梦中与自己缠绵,这声“二郎”,也并非没听过,但是、但是,听到她亲口叫出这个称呼,他还是被迷得七荤八素。
“与其把心思花在这种事上,不如去认真处理处理你在鸿胪寺的公务,毕竟这更切实际,也符合皇舅对你的希望。”
江鸣川一愣,随即亲眼看着心上人淡然离去。
远处树下的阴影里,李孜默默攥紧了拳头。
.
轿辇里一片寂静。
陆询舟换回平日里的那身伴读袍,此刻正闭目养着神。
李安衾看着那人的安静的侧颜,心下冷笑。
合着与别的娘子谈天说地有精力,上了本宫的轿辇就疲惫不堪?
陆询舟突然睁开眼,对上李安衾深究的目光。
良久的对视,两人自觉偏过头去,谁也不理谁。
徒留采薇在角落里一面当透明人,一面瑟瑟发抖。这两个主子闹矛盾能不能让她这个下人出去待着,毕竟亲身经历真得很让人心惊胆战!
回到景春殿,气氛诡异般地和谐。
陆询舟击鞠后,自觉去沐浴更衣,李安衾则留在正殿批改奏折。
采薇送来晚膳时,陆询舟正在正殿的另一张案几前认真履行每日的一千五百字批注,李安衾还在面无表情地批奏折。
用晚膳时,二人安安静静的,谁也不理谁。
用完晚膳,公主去沐浴,陆询舟完成任务后便去偏殿取一本游侠话本来看。
经过床榻时,陆询舟眸色一暗,手指蜷缩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将当初藏在榻下的一套《十三载》取出,然后——
第二册呢?
陆询舟瞬间警觉,往榻下仔细瞧去,可也只能看见堆积的游侠画本与收拾好的银子。
她一愣。
随即转身迅速回到正殿,北方的秋夜寒凉,湿气不住地往骨子里透,可陆询舟的心却分外的灼热。
正殿里,公主殿下已经出浴,正坐在案前,用布帛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
里衣单薄,勾勒出很好的身段,可见隐隐约约的白皙柔软。
只一眼,陆询舟便移开了视线,径直上了床,盖好被子,放下床帏。她看着床帏上泛着光亮的部分出了神。
陆询舟,你在想什么?
她扪心自问。
书读了这么多,到头来仁义道德还是败在了人性本能的欲望面前。
很久以后她才明白。
腐朽的世家礼法下,养不出正人君子。
何况把她养大父母呢?
父亲是伪善君子,母亲是阴戾疯子,她自己,永远也不可能纯粹的。
夜更深了。
陆询舟看见床帏上泛着光亮的部分黯淡下来,周围一下子陷入黑暗。
她批阅完奏折了。
床边有响动,床帏被撩开。
陆询舟眉头紧蹙,冷不防,感到那人坐在了自己身上。
“陆询舟。”
“本宫要和你谈一谈。”
深渊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第35章 初夜
“下去。”
简短,但坚定。
“这是奖励。”
李安衾语气温柔至极,指尖撩起身下人的一绺墨发,低声问道:
“不想要吗?”
陆询舟闭上眼,呼吸急促了几分。
“下去。”
一泓清泉在刹那间浑浊了水色,泉水在一瞬间涌出滔天巨浪,猛然天地间一片昏暗,在看已是茫茫无际的大海上的波涛汹涌。
海底蛰伏着的什么东西在疯狂躁动。
“陆询舟,你是臣。”
女子语气缱绻地说出最残酷的话。
“君令臣从,臣必从。”
陆询舟感受到女子倾身扣住了她的手腕,细腻指尖在她的手心里不断磨蹭着。
“臣愚钝,不知殿下要表达什么。”
陆询舟已经在尽其所能地心平气和地与她交谈。
“真的?”
女子松开一只手,用指尖挑住她的下巴。
陆询舟缓缓睁开眼,黑暗中那双明眸里的瞳仁在微微放大。
她有些害怕。
“本宫是说。”
李安衾顿了顿,将那根纤纤玉指下移,勾住陆询舟里衣的领子。
“你是本宫的人,闹脾气需适可而止,像白日那般冷漠或对他人笑得温柔,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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