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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乃是长公主_四只碗【完结+番外】(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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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隔壁又有风筝飞过来了。”采薇进门禀报。

  李安衾彼时正在研读《贞观政要》,闻声后她平静浅呷一口案边的茶水,淡然道:

  “风筝上又写了什么?”

  采薇瞥了眼风筝上端正秀美的楷书,脸色红了些,哎呀,殿下怎么老是让她把这些情话给念出来,羞死了。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采薇心一横,磕磕巴巴地把风筝上的话念了出来。

  李安衾面不改色地提笔,在初唐名相房玄龄说的某句话旁批上一行小语:

  下犯上,于驭下无威,上之过也。

  “殿下,要给她回应吗?”

  “不用。”李安衾不动声色地翻开下一页,心里却已然咬牙切齿。

  那个佞臣,本宫就是太惯着她了,才让她以下犯上到如此地步。

  回想起那令人羞耻至极的两日,她被囚于床榻上到了一次又一次。四十次,一次不落。她至今还记得那只白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在月光下的模样,其上似乎覆上了一层薄薄粘稠的透明液体,手背上蜿蜒的青筋是那么得清晰。

  她羞耻地想逃离,最后却被用力拽回来,手指粗暴地进了她柔软口腔搅弄着,那人温柔低语,让她把事后的手背舔干净。

  思绪回到当下,李安衾看着自己新写下的批注“治国皆有本,凡行事当追溯本源,明志而笃行,不可本末倒置”,握笔的手指骤然一紧。

  不对,追溯本源,本宫怎么至今都是下面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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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廿一,冬至。

  今年的冬至家宴算不上团圆。

  圣人至今重病缠榻,燕王一家去年就回了封地,李琼枝正率领御北军在外收复失地,太子慰军归来的车队尚在幽燕古道。

  故而今年的家宴由皇后亲自主持。

  李安衾象征性抿了一口案上的美酒,扫视了一圈殿内众人。

  李晋皇室的家宴素来没有那么多尊卑的规矩。江鸣川作为驸马自然是跟她坐在一起,妹妹李吟霁挨着他们,她的上座是皇姑姑与郡主表妹,对面则是皇嫂皇侄,座下还有国舅一家。

  而她的母后孤零零地坐于上位,强装笑颜招待众人。

  家宴,自然是要聊些家常的。

  想来近期,皇家的事就这么几件。

  李吟霁将满十八岁入朝从政。

  李烬月的身疾被医好了。

  李琰快满两岁了。

  李安衾这个不孝女至今未有身孕。

  她越听越感觉世事实在繁琐,公主殿下望着有些空的大殿,在刹那间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的冬至家宴才算得上真正的热热闹闹,因为那时许多故人都尚在人世。

  她也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大明宫里那些有资历的老宫人们都说长清公主殿下以前是个顽皮娇纵的性子,十一岁那年因为意外落水,醒来后性情大变,变得成熟稳重、勤勉于学。殊不知,一切的一切,是命运以最残忍的方式过早地剥夺了李安衾享受天真无邪的权利。

  当晚宴席散下后,李安衾回首看着这空荡荡的大殿,窗外的月光洒进一片杯盘狼藉之中,母后用温柔笑容掩饰疲惫,牵起她的手。

  “桑桑,和母后去看看你父皇好不好?”

  李吟霁喝多了,被宫人扶下去,如今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去探望圣人。

  李促得了痨瘵,怕传染给妻女,于是他们之间只能隔着那副地狱变屏风进行对话。紫宸殿内是那么的凄冷,窗外亦是洒进一地如霜月光。静静听着她的母后与父皇聊起他们那一代人的陈年往事,李安衾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无奈。她那永远被蒙在鼓里的母后,也永远是这个冰冷无情的帝王家最后的温情。

  李促与江婉仪并非结发夫妻,但却是在正当好的年纪遇见了对方。当年两人初遇时,一个是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一个是二流家族的小家碧玉。她的父皇外表温文尔雅,内里冷血残暴,但李安衾相信圣人对皇后是有爱的,从最初的算计利用到日久生情,她猜测母后身上大概有什么特质吸引着他。

  然而李安衾万万没想到,父皇居然会对母后一见钟情。

  李促闭上眼睛,回忆他们初遇时的场景。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在秋日的鞠场上 ,他与李邺等皇室子弟快马击鞠,彼时还是太子的李促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在鞠场上凭借高超的马球技术引得席上的贵女们荡漾一片。

  命运的转折悄然降临。

  连续数场比赛令他逐渐体力不支,当那颗小球被意外打偏飞向席上时,席上不出意料地传来惊呼一片。

  看席上那一块的几乎所有贵女都面露慌张之色,尖叫着避开飞来的小球,只有那个面容清秀的少女,她面不改色地淡淡偏开身子,避开了砸向她的小球。

  那时有大风吹来,种在马球场附近的秋樱树[一]随风婆娑,落花纷飞中,她看见那个少女捻住一朵落花,抬眸对上太子殿下的意外投来的目光,她没有丝毫讶异,只是报以莞尔一笑。

  李促过去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

  但那一刻,他内心的荒漠中突然有一株绿芽“啪”的一声破土而出,开出了一整个春天。

  今夜,紫宸殿内流淌着脉脉温情。

  李促服下那个小药瓶中最后一颗镇定病情的药丸,压抑住自己的咳嗽尽力陪妻女们享受这份最后的脉脉温情。

  江婉仪她知道她的夫君已是命不久矣,经太医诊断,他怕是见不到来年开春的第一缕阳光了。或许,这个深冬的漫漫长夜便是他们相处的最后时光。

  母女临走前,李促再一次单独留下了李安衾。

  “桑桑,父皇只能靠你了。”

  隔着那扇屏风,听着父皇苍老沙哑的声音,她有些动容。

  李安衾凝望着屏风上的地狱。她的父皇就躲在地狱之后。

  “父皇真是病糊涂了,您还有皇兄呢。”李安衾苦笑道。

  她压下想与他和解的冲动,抑制眼角快要溢出的眼泪。

  “不,桑桑,玱儿他……他……”

  像是被戳中什么隐秘的心事,李促逐渐哽咽起来。

  李安衾的心中突然涌出不好的预感。

  李玱咬紧了下唇,悲凉地道出隐瞒的真相。

  “太子……已经薨了。”

  [一]樱花树的原产地就是中国,中晚唐时期它们已经被大量种植于宫廷中,成为重要的观赏花木,而且樱花树有秋天开的品种。

  第72章 托付

  李玱,字霖世,懿文皇后江婉仪所出,晋太宗李促的长子。他自幼早慧,敏而好学,稍长,仁孝纯恭,深谋有大度,故得李促欢心。景升三年,东宫意外失火,皇太女李君琅命丧黄泉,李玱因而得幸被立为新一任储君。

  后世评价李玱,是“可堪中庸之君”。他聪明,却性急,与他的妹妹李安衾比起来更是少了许多人情世故。他后期被父皇对皇妹的偏爱吓昏了头,来不及思考李促权力制衡的意图就开始盲目地与李安衾作对。

  景升十一年,重病缠榻的太宗已是时日无多,李玱也本与皇位只剩一步之遥。

  彼时长清公主李安衾因在吴中赈灾有功,广受人民的爱戴,李玱见此,为了更好地巩固即将登上的皇位,他做出了一个后来影响了大晋王朝百年的决定——亲自去幽燕前线慰劳军队,并借机拉拢李琼枝为首的燕王军一系。

  当时由于战事吃紧,李琼枝在太子殿下来访的次日便带走了大部分军力,留下副将桓兰序领三万骑兵准备对截路的辽军进行战略突袭。

  李玱又在此待了一日,意图对这位李琼枝的心腹多加拉拢。未果,太子殿下只能遗憾离开。然而,历史大势的转折有时正是起于某些容易被人忽视的小小细节之上。

  此次随行太子慰劳的车队中唯一的医官的家乡,正是当时还未收复的潞县。按照契丹人的强盗血统,辽军会在沦陷之地大肆烧杀抢掠已是天下人意料之内的结果。那医官少时孑然背井离乡来京求学,如今想到远在潞县的亲人必然已被辽军屠杀了个精光,那医官悲不能已。

  恰好李玱拉拢桓兰序不成,夜间喝酒解怒,恰好那医官因一点小事冒犯了他,于是便被李玱当众羞辱,并让人将医官痛打了一顿。事后,医官怒不可遏,他想到自己如今无妻无子,亲人们也都惨遭辽军的杀戮,徒留自己在这世上苟活。

  士可杀,不可辱。

  后来李玱在归京途中罹患了风寒,那医官奉命治疗太子殿下时,善恶一念,恶向胆边生。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我们这些人就要如同蝼蚁般苟活,你们这些贵族公卿就能随意践踏我们的尊严!

  为什么!明明同为人,却要被分为三六九等,接受不同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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