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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原来那么长_顾徕一【完结+番外】(68)

  陶天然张开眼。

  原来彻底击碎一个人的希望,真的不用很多个字。

  就像曾经她回到家,程巷看着情景喜剧咯咯咯的笑,抱着膝盖盯着电视屏幕说:“我们分手吧。”

  就像她现在紧紧攥着余予笙的手腕、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余予笙简简单单的说了四个字:“怎么可能?”

  “可……可你为什么知道我后腰的小痣?”

  程巷再度挑唇:“陶老师忘记了吗?程巷跟我一起合作投资啊,她知道的,我当然知道。”

  陶天然的手空荡荡的,垂落下去。

  ******

  第二天一早,雨势渐收。

  程巷缩在窄窄的单人床上,虾米一样,膝盖蜷到胸口处,对着刷白油漆的板房墙面。

  她就这样躺了一夜,根本不敢转身。

  她身后的地板上,陶天然在那里打了个地铺。她这里有多余的毯子,陶天然在地上铺一张,身上胡乱的裹一张。

  她知道陶天然也是背对着她,清矍的脊骨随呼吸微微起伏。但她不知陶天然有没有睡着,也不知陶天然有没有发烧。她也不知自己胡诌的鬼话,陶天然是信了,还是没信。

  陶天然就那样躺了一夜,一直很安静。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天光摇晃着松树树影,从窗口透进来。程巷仍是不动,垂眸盯着墙面起伏的凹凸纹路。

  直到手机震动起来。

  看来信号回来了。

  她接起来,压低声:“喂。”

  是工厂那边驻守的工人师傅,说跟山下的救援队联系上了,马上来这边接她,问她有没有事。

  “没事。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人,总共两个人。”

  “谁?”那边明显意外。

  程巷顿了顿:“另一个设计师同事。”

  她挂断电话,仍是像虾米那般蜷着。

  直到外面有人叩门。

  她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边穿外套边走过去开门。长卷发就那样随意嵌在衣领里,配有点脏掉的棉服,像落拓的吉普赛女郎。

  板房里没暖气,平时烤小太阳,但昨晚停电了,冷得跟冰窖一样。

  陶天然已经从地板上坐了起来,头发勉强算是干了,凌乱的贴在脸侧。风衣看不出明显水痕,只是看上去潮潮的,因而显得很沉。

  像一段过往的回忆,不堪重负的压在陶天然身上。

  程巷拉开门前低声问:“发烧了没有?”

  “没有。”陶天然答。

  尽管她的脸透着凌乱苍白。

  程巷拉开门,陶天然站起来走到她身后。

  门外的人问:“两位设计师老师没事吧?”

  程巷没答话,倒是陶天然率先走了出去。

  屋外的雨仍在淅沥沥下着,淋湿陶天然风衣的肩头,洇出一片水痕。她垂眸望着停在屋外的那辆车,几乎已被落叶和碎枝掩埋。

  救援队问:“这谁的车?弄成这样保险都不知报不报得了。”

  又半开玩笑道一句:“总不会是昨晚那种天气开上山来的吧?”

  陶天然没有说话。

  两人上了一辆商务车,坐在后排,救援队给她俩一人发了张铝制保暖膜。程巷以前只在户外纪录片里看过这玩意儿,有点新奇,展开来一阵哗啦哗啦响,披在身上,果然有点保温效果。

  她瞥了陶天然一眼。

  陶天然也把保暖膜打开披在了身上,双手攥着胸前,头靠在车窗上,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假寐。一缕半干不湿的黑发,顺着显出苍白的面颊垂下来。

  程巷从没见过那样狼狈的陶天然。

  道路已被清理过,一路开下山还算顺利。

  程巷远远就见山脚下停着辆车,几人打着伞站在那里。

  是易渝带着公司的几名助理。程巷一从车上下来,易渝立刻伞一丢跑过来:“我靠,吓死老娘了!”

  程巷一咧嘴:“想不到你还是挺有人情味的资本家。”

  “我有什么人情味啊,我这不是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得赔死吗。”易渝瞥一眼跟在程巷身后下车的陶天然,先是没反应过来,又看一眼,双眼登时瞪得像铜铃。

  她手指颤啊颤的指向陶天然:“你怎么在这?”

  陶天然只是缄默。

  易渝瞥一眼身旁的助理们,好不容易忍下了吃瓜的冲动。

  她一挥手,让助理从保温壶倒出数杯姜茶,拿一次性杯子递到程巷手中:“赶紧喝了,暖暖。”

  程巷一喝,一口姜茶差点没喷出来:“这怎么噼里啪啦的?”

  “哈!”易渝骄傲的挺胸:“我加了跳跳糖!带劲吧?让你醒醒神,回回魂。”

  又扭头问助理:“我这算单押么?”

  “不算。”助理拆她的台。

  “嘿!”易渝气急败坏。

  程巷悄悄瞟一眼陶天然。

  除了面色苍白以外,陶天然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易渝让她俩上了自己的车,问程巷:“先送你回家休息吧?”

  程巷斜眼瞥她:“这次别跟我说三万啊。”

  助理小小声说:“大老板昨天说三百万也给。”

  易渝立即拍一下她的肩:“那是昨天!Shianne这不是没事么?”

  可恶,还是万恶的资本家。

  程巷挑唇笑了笑。

  送她到余家的别墅外,她跟易渝挥挥手先下车。易渝同她说:“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改天来公司聊。”

  程巷顺着半开的车门瞥一眼最后一排,陶天然仍在闭着眼假寐。

  程巷说:“好。”

  替她们关上了车门。

  易渝扭头看向最后一排的陶天然:“陶老师那你呢?你要是现在说回公司上班,我肯定感动得想死。”

  陶天然阖着眸说:“不去公司,送我回去。”

  易渝吁出一口气。

  还算是个正常人。

  第二天一大早,易渝七点半就到了公司。

  以至于人人来到公司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着议论:“咱公司是不是要倒闭了?”

  距离打卡时间还有十分钟,陶天然如往日一样,拎着Bolide走进公司。

  易渝这次都没让助理去叫,直接在门口将她截胡,拽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坐在真皮总裁椅上,透过一颗硕大钻石的切面看陶天然:“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陶天然这张脸到底怎么长的,即便透过钻石的每一个切面去看,放大、变形,仍显得冷硬、美丽、而无可挑剔。

  就像宝石本身。

  陶天然却道:“你如果不问的话,我会很感谢你。”

  易渝一怔。

  那是她第一次听陶天然用那种语气说话。

  莫名心就虚了,点点头应承:“好,我不问。”

  陶天然站起来,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程巷是两天后来公司的。

  她性格好,打包了楼下新开的奶茶,也记得谁更爱奶绿、谁更爱滇红。

  易渝让助理将她唤到办公室。

  程巷笑着给她递上一杯乌龙。

  她用吸管戳破,搅合搅合,吸上两颗珍珠来,嚼巴嚼巴。

  然后撩起眼皮:“怎么样?”

  “我是来辞职的。”程巷笑道:“山上厂子里的进度,我也盯得差不多了。”

  她从包里x掏出打印好的报告,放到易渝办公桌上,又道:“电子版我发你邮箱了。”

  “还是要辞职啊?”易渝觉得奶茶有些烫,从桌上拿了块和田玉璧,垫在杯底和手掌之间。

  程巷看得一阵肉痛。

  这人到底跟拿乾隆青花粉彩大缸在家腌咸菜有什么区别?

  等等,程巷决定问一问:“你不会拿乾隆粉彩大缸在家腌咸菜吧?”

  易渝回忆了下:“我姥姥家的咸菜缸子里好像是有一只……”

  嘿!

  她一拍易渝的办公桌:“打住,你打住。”

  易渝问:“怎么还是要辞职呢。”

  “就是想清楚了。”

  “想清楚不想干珠宝设计了?”

  “那倒不是。”

  就是想清楚,不想再跟陶天然纠缠下去了。

  尤其在陶天然问出那句“你是……小巷么”以后。

  搞什么。她总不至于以为陶天然深爱到放不下她。

  其实每一句“你爱不爱我”,无论是否问出口,在脑中成形之时已是败局吧。

  她将袋子里的最后一杯奶茶放上办公桌:“帮我交给陶老师。”

  易渝瞥一眼口味标签:“不加珍珠而是加饼干碎屑啊?这么甜陶老师不喜欢吧。”

  程巷扬唇笑笑:“管她的。”

  她回到工位预备收拾东西。

  她这人就这样,鸡零狗碎的小东西多。她想了想跑到楼下,找顺丰小哥要了个纸箱,回到办公室收拾。

  同事们围上来:“Shianne,听说你要离职啦?”

  “对。”

  她收拾其间,易渝助理将奶茶送到陶天然办公室:“陶老师,Shianne请的,她今天来公司办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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