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之霁凝视她瞳底:“是不在了么?”
程巷心想,乔总,这我没法回答你啊,不然我又得晕。
她只能说:“这件事吧,其实比你想象得复杂。”
她抬起一根食指,贴近唇边:“嘘。”
耳畔只有风,刮过树,刮过田野,刮过此去经年的时光。
乔之霁静静听了一阵风声,开口问:“你有办法让那个人回来么?”
“因为,我没有办法拥抱一阵风。”
******
乔之霁送程巷回程的路上,两人陷入沉默。
程巷下车,关上车门时微微弯下腰打招呼:“乔总,下次见。”
乔之霁压压下颌:“嗯。”
程巷抬腿上楼,心里有些烦闷。
她该怎么告诉乔之霁,她没办法让余予笙回来呢?有些话,出口就是残忍。
她蜷起一条腿坐在床边,摸出手机,给易渝打电话:“陶老师去出差你就知道差遣我,这项目的分成是不是大部分该给我啊?”
她心里堵,就想找人说话,揪了自己身边最没心没肺的一个。
“都给你。”
“啊?”
“陶老师之前就签了合同,这项目她分文不取。”
程巷顿了顿,指尖在床单胡乱划个圈:“装什么高风亮节啊。”
“其实吧。”易渝啃一口苹果。
“你不会在秦子荞家呢吧?”程巷警惕起来。
“没有,哪儿能呢。”
“我都听到秦子荞的声音了!”程巷拎高音量:“她让你别坐她床上啃苹果!苹果汁都溅床单上了!”
“那我用汉白玉雕张冬暖夏凉的卧榻!不铺床单行不行!”易渝对着手机吼。
“你跟我喊什么!我告儿你不行!多硌屁股啊!唉挂了挂了。”
“等等。”易渝犹豫一下:“我刚才是想说,其实陶老师没去外地。”
“什么意思?”
“她发烧了,在家养病呢。如果你要去的话,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程巷挂了电话,站起来往门口走。
走了一半,倒回来,一屁股在床边坐下。
抠了会儿下巴,又站起来,重新往门口走。
站在玄关摁着大理石台面,叹了口气——她这人吧其实挺纠结的,小时候马主任就老说她:“晚饭吃番茄炒蛋还是番茄蛋汤,这孩子能纠结半小时”。
去不去看陶天然这事,令她十分犹豫。
看见陶天然哭了以后,她的第一反应是无措,第二反应是愤怒。
到了现在,她的态度变成回避。
好像膝盖上摔出鲜血淋漓的疤,人的下意识反应其实是回避视线,不再去看。
程巷在玄关站半晌,啧的一皱眉,终是拉开门走出去。
不去能怎么办呢?
陶天然一个人,她不去,能怎么办呢?
程巷又开始生气,坐上出租车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司机自后视镜瞥她一眼:“哟,姑娘,你这是讨债去啊?”
程巷心想,您还真是说准了。
她走入曾经熟悉的小区,回忆真可怕,她到现在还记得小区的门闸密码。
站在陶天然家的门口,她摁响门铃。
心里哼着“春田花花幼稚园”,脚尖在红砖地面打完了整首歌的拍子,还无人应门。程巷烦躁的啧一声,脸又挂下来,刚要掏手机给陶天然打电话。
门吱呦一声开了。
陶天然站在门内的小块阴影里,白衬衫,墨色西裤,下摆齐整整的掖进裤腰,一头直发整洁而流畅。
要不是面色苍白些,是可以直接出门开会的程度。
程巷问:“你要出去?”
“没有。”陶天然:“刚换的衣服。”
程巷抱在胸前的指尖点了两点,陶天然的视线就落在她怀里抱着的整包大米上。
程巷:“这是五常大米,五公斤的。”
陶天然:“……?”
程巷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挺贵的呢。我来探病,亏了。”
她往里走,越过陶天然身边,刚要伸手去拉玄关柜,动作顿了下。
这是她分手后第一次来陶天然家,还是作为余予笙,她不应该对这里如此熟悉的。
于是嘴里问陶天然:“客用拖鞋是在这里么?”
陶天然点头:“嗯。”
程巷勾腰,取了双灰米色的客用拖鞋出来换上。往鞋柜角落里瞟一眼,她曾穿的橘粉色拖鞋,还在。
套了只防尘袋,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
就好像,她曾经总是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照料着陶天然的花园。
她抿抿唇,抱着大米往里进,嘴里问陶天然:“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发烧么?”
“你太瘦了!”话一出口,程巷觉得自己这痛心疾首的语气有点耳熟。
哦想起来了,这是她亲妈马主任的语气。马主任见过陶天然以后,有次悄悄跟程巷说:“你这朋友长得好看是好看,但总归嘛是太瘦了。”
“瘦不好吗?”
“瘦了身体不好呀。”马主任痛心疾首。
“妈这你就别操心了,她身体可好了。”
“你怎么知道她身体好?”马主任白她一眼:“你跟她一起比过铁人三项啊?”
铁、铁人三项……程巷的耳根默默红了。
在心里谴责自己:巷子啊巷子,你想什么呢。
“妈总之,我就是知道。”
她亲身体验过的嘛!虽然陶天然看起来对这事不算多热情,但身体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只是现在,程巷站在陶天然家的客厅里,瞥一眼陶天然,穿着白衬衫站在那里,薄得像一张纸。
程巷垂眸,发现自己也不忍看陶天然的瘦,就像她不忍看陶天然的哭一样。
她抱着怀里的大米问:“你家厨房在哪?”
陶天然指了指。
程巷匆匆埋头走过去:“那你上楼睡觉去吧。我熬点粥,熬好了叫你。”
别看陶天然这样,其实她的嘴很挑。
其他中餐西餐法餐葡餐,在偌大的邶城总能找到称口的食府,唯独一道白粥最难。
即便由五星级的粤菜餐厅熬煮,也觉得精致有余,朴素的香气不足。
从前陶天然很偶尔生病,都是程巷在家给她熬粥。
并且陶天然是港岛人,口味清淡,她吃粥是不佐腐乳或小菜的,也不爱艇仔粥里脆脆的浮皮和油条。程巷就每每给她做一道木耳拌秋葵,多加一些醋。
所以今天,她不止抱来一包五公斤的五常大米,还拎来一朵木耳、几根秋葵。
冷着脸在灶台边一边焯水,一边去看砂锅里咕嘟咕嘟的粥。
叹口气,心想:我到底在干嘛?
程巷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到现在这份上还有什么可放不下陶天然的?
她站在厨房里,一手撑着流理台,视线不自觉垂落于虎口,那里曾打落陶天然的一滴泪。
直到熬好了粥,她盛一碗出去,刚要放上餐桌,发现陶天然没上楼去睡,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端着粥走过去:“你怎么没上楼去睡?”
陶天然靠着沙发:“嗯。”
嗯什么嗯。
程巷将粥放到茶几,自己也索性坐在大理石茶几的边沿,看看陶天然:“我还做了道木耳拌秋葵,在小某书看到的菜谱,多加了些醋。”
客厅里的遮光帘拉得紧紧的,陶天然又没开灯,两人陷落在一片不辨天日的暗影里。
陶天然:“不用了。”
“什么叫不用了。”程巷站起来欲往厨房走:“有点爽口的小菜,你至少多吃两口。退烧药呢?先拿出来,我给你计时。你知道饭后三十分钟吃药x,是从你吃第一口开始算起、而不是饭后开始算起吧?”
“等不了多久就可以吃药了。”
陶天然坐在沙发上,冷沉的声线带点发烧的暗哑:“我说,不用。”
“什么意思?”
“不用的意思就是,很烦。”
程巷反倒笑了声,趿着拖鞋走回来,坐到陶天然对面的茶几上:“你以为我不觉得烦么?你以为我闲得无聊非要来照顾病人么?陶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陶天然点点头:“是,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那你为什么要来?”
程巷一抿唇。
“我说很烦的意思是,你在不断的、不断的、不断不断的,让我想起一个人。”陶天然屏住一口气,阖上眸子,又张开:“煮粥让我想到她,凉拌木耳秋葵让我想到她,絮絮叨叨说什么饭后三十分钟让我想到她。”
“真的……很烦。”
“好。”程巷跟着点头:“那不吃凉拌菜,你把粥喝了。你挑剔粥有点没道理,给发烧的病人不做粥做什么?”
陶天然终是执起瓷碗来,瓷勺碰到薄唇边,只吃一口,便放下碗匆匆往洗手间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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