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钟与木鱼声沉槌魂灵,诵经声如万千冤魂泣诉,声声沥血。
仙门修士抱头跪地,七窍流血,凄嚎翻滚;百鬼伏地叩首,肢骸战栗,噤若寒蝉。
爱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净土。
她虽为佛,却是鬼佛。佛本无挂无碍,她却贪嗔痴妄,欲离万恶崖,欲幽冥权柄,欲慑服众生。
千年困囿,岂因片刻情动便沉溺痴缠?
她要的是鬼界,是万邪跪伏,是永为鬼王。
六界格局倾覆,仙门百家折损惨重,璇霄阁阁主勾结魔族之事败露,弟子尽数遣散,分流各派。
鬼界自此归于一统,鬼佛执掌九幽鬼域,秩序重整,其势震怖四方。
*
“诶呀,嬷嬷您倒是快些呀!”
“我都一把老骨头了……”
医魔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魔君都准她颐养天年了,还会被魔女连催带赶地逼去治病。
小侍女急的,干脆收了她的拐杖,一下将人背起来,飞奔回殿内。
医魔被她晃得头晕,一落地就瞧见魔女床上那面色惨白的人。她老了耳朵不怎么好使,咋一听没有气息,连怎么死都想好了。
外界都传魔女蛮横,这要是跟那人间帝王似的,治不好就要她陪葬……
“她心脏被挖——”
医魔差点给她跪下:“魔女恕罪,心脏被挖,老身实在无力回天!”
“……”阴司客瞥了她一眼,补上被打断的话,“后又回到体内。”
医魔松了口气,拄着拐杖走到床边,掀开血迹斑斑的衣襟,看了眼那道伤口。
她神色渐凝:“这……”
阴司客皱眉:“可还能治?”
医魔没敢点头:“此人心脉损伤严重,所幸有道灵力护着,且自身内力不弱,老身或可一试,但能否醒来,几时醒来,全凭她的意愿。”
这话不太好听,阴司客脸色沉下来,还是依言退到门外等候。
“死了死了要死了!”
她被这急急忙忙的声音吓了一跳,刚要踹门进去,就见自己的贴身小侍女托着琼华送的小兔子,哭丧着脸跑到她面前:“小姐,兔子好像要死了。”
阴司客闻言垂眸看去。
伏在掌心的兔子不知为何奄奄一息,纹丝不动的,看样子,似乎真的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
冥萝宝宝道心破碎,救不了一初也不能救小琼华QAQ
其实第一章 细看会发现阴司客在小琼华第一世就对她感兴趣了
鬼见青不可能爱上神女的[狗头]
第三卷 人间别久不成悲
第71章 一夜梅花开
她从来不缺重头再来的勇气与决心
冷月高悬, 幽蓝长灯刺破浓雾,长街两侧挂满骸骨灯,烛火在颅腔内幽幽跳动, 将满地猩红花瓣映照出血色光泽。
黑衣鬼侍踏着铺满碎瓣的街道阴森前行,手中银铃摇出空洞回响, 舞女执着红伞飘然而过, 裙袂拂动暗香。
街道两旁枯树枝桠扭曲,花瓣沿根蜿蜒而下, 流动成一条血河。檐角垂下的绛纱灯轻轻摆动,将惨白月色染作一片诡艳猩红,青石路泛起湿冷的幽光。
远处鼓声沉沉,不似人间乐音,一声一声,将空气震出腐朽的寒意。道旁的鬼民早已匍匐在地,枯瘦的手掌高高举起,眼中跳动的青灰色光晕在朦胧雾色中忽明忽暗。
舞女自空中环转一圈翩然落下, 素足点地荡开血瓣涟漪,旋即散作黑雾隐入阴影深处。
一顶玄轿自雾中缓缓驶来, 轿身缠绕暗金骨纹,帘幕低垂, 鬼侍抬轿稳步前行,腰间悬挂的青铜铃荡出幽冥的暗响。
阴风骤起,帘幕翻飞——
轿中人一身墨红缎袍,苍白指节轻点膝头, 单手支着下颌, 面具半揭, 眼帘低垂半遮蓝眸。
苻黛已经连着几日没有合眼了。
得到了心脏, 不再畏惧光,成为万人敬仰的鬼王,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走,但她没有很痛快。
坐在轿沿的银镂小人蹦蹦跳跳地进来,挂在她裙摆上,二十四个窟窿眼齐齐对着她。
苻黛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掀开帘子飞掠而出,也不管身后众鬼是什么反应,刚想回冥殿内休息,余光却注意到街边店铺一只翻窗的兔子。
她脚步顿了一下,身边鬼侍立刻把那兔子抓到她面前来,二话不说就要徒手捏死。
“慢着。”
苻黛忽然想起先前魔域里,琼华买下却不能养在身边的白兔。
她收回视线,片刻后道:“关起来……养着。”
鬼侍愣住:“这……”
苻黛却不再听她废话,已然转身,朝着万恶崖的方向去了。
鬼侍挠了挠头,看着手中那只吓得晕过去的毛团子:“可是,这是只兔妖啊。”
万恶崖彻底归属鬼界,妖魔邪物再不敢靠近半分,本就阴森的孤山,如今除了鸟啼兽嚎,便只剩下凄厉的风声。
苻黛刚走近,那条蛇蟒便探出头来。它体型太庞大,想早日修炼出人形,便只能待在崖底。
它跟着苻黛,沿着一条山道爬行许久,没想到会停在一堆废墟前。
满地血迹早已干涸发黑,白骨散落四处,有的完整,有的碎裂,在月色下泛着森然白光。
房屋大多坍塌,残垣断壁间蛛网密布,不远处的小溪也只剩几洼浊水,溪床都已龟裂。
蛇蟒探着脑袋去看苻黛的表情。
它记得这里,巫族的隐世之处,无漆森。
几个月前,巫族被三界追捕,此处便已经彻底废弃了,主人深更半夜来这做什么?
苻黛像是没注意到它的视线,停在原地许久,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还带着面具,它更猜不出她的心思了。
不知过了多久,苻黛才背过身去,却对它道:“修复此地。”
蛇蟒愣愣地甩了甩尾巴,看着她离开。
特意来一趟,什么也没干,在这个破地方待了半柱香的时间,留下四个字又走了。
它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主人了。
苻黛刚回到冥殿,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皱着眉朝门边看去。
就见一个半人高的笼子里,一身素白的女子抱着膝盖,艰难地把脑袋埋进腿间才不至于被狭小的空间挤压。
鬼侍走到她身边:“殿下。”
苻黛问:“哪来的妖?杀了。”
“……”鬼侍眨了眨笑眯眯的眼,“殿下,不是您吩咐的,将这兔妖关起来吗?”
苻黛眉头松了松,这才回想起来。
方才这兔子故意装死,身上妖力藏得严严实实,她随意瞥了眼,还真没察觉是只妖。
她闭了闭眼,也不知自己今晚到底在做什么。
“本殿要的是兔子。”
鬼侍当即看向那兔妖:“还不变回兔子?”
那兔妖一激灵,当即缩回兔子形态。
鬼侍满意地点点头,刚转向苻黛,就见刚才还站在面前的人,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
十余日过去,又落了一场小雪。
雪絮无声覆满庭阶,枯枝垂素,檐角挂冰,天地间唯余一片岑寂的白。
阴司客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问医魔:“这都几日了,怎么还不见醒?”
医魔低首恭答:“魔女,老身已竭尽所能,依她如今的状况,苏醒并非难事,只看她自己愿不愿醒来了。”
“这几日雪落天寒,需谨防再染了风寒,她如今体虚心弱,盖被宜轻软,不可厚重。”
阴司客挥了挥手,示意侍女换上一床轻软衾被。
琼华需静养,屋外便少有人走动,每至夜深,窗外便只能听见落雪簌簌声。
屋内没点烛灯,昏暗暗一片,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棂的间隙,淡淡地洒落,微弱的光线唯独只停留在那昏睡的人身上。
苻黛整个人都隐在黑暗里,无声地凝视着那张过分瘦削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养只兔子,为什么会去无漆森一样。
床上人微弱的呼吸几不可闻,看样子,从观稷塔坍塌那日后,便再没醒来过。
苻黛走近了些,垂眸看着琼华如今光洁如初的额头。
孽因取,绛纹消,仿佛两人之间的那些过往也一同烟消云散了般。
她伸出手,指间虚悬于琼华眉目之上,缓缓描摹她的轮廓,最终轻落于额心。
琼华依旧合眼昏睡,呼吸安静而平稳。
窗外雪势渐大,苻黛忽而和衣躺在她身侧。床榻空出来的位置太狭窄,只得侧身而卧。她抬眼静静望了会儿琼华的侧脸,连日的疲乏如潮涌至,终是沉沉睡去,衣间的檀香与身边人身上清冽的药息悄然交融。
窗外月色如霜,积雪覆枝,零落几片叶影疏斜。
檐角雪水偶尔滴落院中浅池,泛起细微涟漪,枝上梅花不知何时在夜色中悄然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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