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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也则亡_稚怯【完结+番外】(96)

  天光亮起时,屋外已是白皑皑一片。

  阴司客醒来时,侍女正在庭中喂兔子吃药。

  她走近问:“肯吃吗?”

  侍女摇了摇头:“兽医说救不活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极虚弱的声音:

  “不用救了。”

  阴司客一愣,回头正对上了琼华那苍白的面容。

  雪落满庭,风吹乱她简单束起的发丝,她却连外衫也没披,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

  侍女连忙去为她取来披风。

  阴司客为她挡住冷风,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今早醒的?”

  琼华低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视线落在没精打采的小白兔身上。

  和苻黛一同将它买下那日,它还活蹦乱跳的,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月,便成了这副模样。

  她经常在无漆森外抓野兔,只消一眼便知,这兔子活不长了。

  侍女将披风披在她肩上。

  琼华只道:“不必再喂药了,也不用再喂吃的。”

  阴司客看着她,片刻后挥了挥手:“给它找个暖和的地方。”

  侍女应下,带着兔子退下。

  阴司客把人带回屋里,吩咐人去烹药。

  琼华问她:“冥萝和鬼见青呢?”

  “冥萝还跟着她师父修习,鬼见青如今下落不明。”

  琼华微微颔首,此后便再无言语,只倚窗望雪,气息依旧微弱。

  阴司客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也不打扰她这片刻的清静,直到侍女端着药汤进来,才唤了她一声。

  琼华垂眼收回目光,看向那碗深褐色的药汤。热气氤氲,苦味已经蔓延到鼻腔,她却只是静静看着,良久未动。

  阴司客说:“已经不烫了,再凉些会更苦。”

  琼华却要问:“我为什么要喝药?”

  阴司客知道她是明知故问,沉默片刻才答:“不喝药,你的心疾很难痊愈。”

  “喝了便能好吗?”没等回答,她便继续问,“几时能好?”

  阴司客一时语塞。

  她心脉皆损,纵使日后得以恢复,亦难复如初。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片刻后,琼华低声道:“抱歉。”

  阴司客怔了怔才意识到她是在为方才的失控道歉。

  病成这样,连情绪的爆发都虚弱得让人听不出波澜,平息之后的道歉倒是让人替她委屈。

  琼华端起了那碗药汤,勺子也不用,对着碗口径直仰首饮下。

  她借仰头的动作掩住双眸,热气却熏得眼尾通红。

  太苦了,她没喝过这么苦的药。

  下睫倏然滚落一滴泪,无声滴入碗中。

  阴司客移开视线,不料琼华突然呛咳,药碗脱手摔裂,喝进去的药尽数吐了出来。

  她刚把帕子递过去,琼华却捂着心口蹲下,脸色煞白得可怕,连呼吸都断断续续的,忽急忽停。

  阴司客心头一紧,将她扶起来,冲着门外喊道:“传医魔!”

  琼华没力气抬手,只能攥着她膝上的衣裙,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不知是无法出声,还是说不出口,直到医魔赶到,她仍一字未吐。

  “心脉受损至此,日后万不可再有大的情绪波动,否则愈难痊愈。”

  医魔为她把了把脉,继续道:“多补补身子,脉象太虚了。”

  阴司客稍微松了口气。

  她本以为,经历了这些,琼华会吃不下睡不着,没想到恰相反,琼华用膳倒是比之前更积极了,不用医魔过多嘱咐,从不往外跑,整日待在房中。

  可饶是如此,这人还是一日比一日消瘦,一副风吹两下便站不稳的样子。

  天稍晴些,阴司客来到她房中,对她道:“披件厚些的衣服,出去走走。”

  琼华轻轻摆头。

  “去地牢,那些巫女都还好好的呢。”见她总算看过来,阴司客补充,“我不跟着,你一人去。”

  琼华抬眸看了她片刻,终于起身,随手拿了件披风披上,跟着随从去了地牢。

  随从依着她的意思没跟进去,在外候着。

  地牢内更湿冷,琼华捂紧了披风,来到关着巫女的牢门外。

  如今天下皆知,巫族圣女没死,想杀她的人数不胜数,此刻即使放出巫女,那也是凶多吉少。

  与魏长庚苟且的神官还没死,巫族的仇还没报,不仅如此,想让巫族有尊严地活下去,她必须,必须成神。

  所以她什么都吃,再苦的药也能咽下。

  即使每到夜里全都不受控地吐了个干净,她也依旧如此。

  摔倒了就再爬起来,她从来不缺重头再来的勇气与决心。

  只是现在,确实有些累。她需要休息片刻,片刻就好。

  琼华走到门前。

  她身受重伤,为这间牢房设下的虚境也已经似有若无。

  此刻,她头有些无力地抵着冰凉的铁门,感受着门内族人的气息。

  就像在外潦倒之人不敢拆阅家书一般,她亦不敢推开这扇门,去看一眼如今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余光里,身后似乎站着一道黑影,琼华此刻感知迟缓,后知后觉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第72章 言行情难却

  苻黛,我们两不相欠

  阴司客入了冬会醒得晚些, 今日早晨方踏出房门,就见侍女着急忙慌地赶来。

  她皱眉把人拦下:“出了何事?”

  侍女抓着她的手腕,气也没缓, 着急道:“小姐!不好了!那位受伤的姑娘,昨夜一整夜都没回来!”

  阴司客眉心一紧:“我派去跟着她的人呢!”

  侍女摇头:“也没回来。”

  阴司客当即披上外衣, 朝殿外走去。

  琼华如今心脉受损严重, 身子骨又弱,随便一个魔怪就能将她抓走, 可魔族没人敢动她,她也不可能离开魔域。

  阴司客几步掠至地牢外。

  昨夜雪又下大了些,地牢内又湿冷,琼华在此待上一夜,必然是要染风寒的。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一想到那个人又要在床上躺个十来天,心下就莫名的烦躁。

  这种情绪陌生而扰人心神,可她偏偏半点也无法克制。

  她径直掠过前来行礼的狱卒, 快步走到关着巫女的牢门前,一眼看见了靠坐在门外的身影。

  琼华歪头倚着门框双眸紧闭, 唇色苍白如纸,几缕碎发散落额前, 眼尾晕开薄红,还带着湿痕。

  她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一件厚毛氅,连脖颈都严严密密掩住,饶是如此, 整张脸依然过分虚弱, 仿佛下一刻便要融进昏暗的光影里。

  阴司客站在几步之外, 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 这人一个月的时间里瘦了多少。

  她从没心疼过谁,在以弱肉强食为规矩的阴界,再强的人都可能沦为他人腹中餐,惨死的人不少,无辜受牵连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可如今,曾经冷艳的脸如今变得像个纸人,猝不及防出现在视野里,她第一次觉得喉间苦涩,心口发紧。

  她走近,在琼华面前蹲下,指背贴上她发烫的脸,沉默片刻,擦去她眼睫挂着的泪,将人抱回殿内。

  医魔赶来的时候,被阴司客的表情惊了下,还当那床上的人快没了,一颗心顿时悬起来,把了脉才知只是着凉染了风寒。

  她不知该不该松这口气:“终究是染了风寒,如今发起热来。老身开剂方子,每日早晚各服一次,切不可少服一顿。”

  阴司客略一颔首,摆手让人去熬药。

  那跟着琼华一同去地牢的随从昨日留在地牢外,被换班的狱卒瞧见,拉进去喝了几口热酒便醉晕了,刚醒来便自觉去领了罚。

  她坐到床边,神色微凝,目光落在琼华那烧红的脸上,半晌,俯身碰了碰她的眼睛。

  黑市初见,她便是被琼华这双眼睛吸引,如今这双眼却总是透着疲惫。

  阴司客一直都明白,琼华不问起苻黛,不是因为不在意,而是不敢面对。

  璇霄阁被灭那日,若非察觉到苻黛全然不再顾忌坠落的琼华,她或许真的不会上前。

  苻黛即将一统鬼界,她不可能与苻黛为敌。

  可即使她接住琼华,甚至将琼华带回魔域这么久,苻黛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万恶崖鬼佛,九幽鬼域之主。

  手上无数条人命的苻黛,怎么可能真的动情。

  阴司客收回手,刚要去看看药房,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

  琼华像是烧迷糊了,胡乱抓着她的手也不松开,挣扎地撑起身子,声音虚弱得只剩下气音:“带我……去鬼域。”

  阴司客扶起她的动作一顿:“鬼域?”

  琼华闷咳几声,险些缓不上气,她点了点头,断断续续地说:“苻……黛……”

  阴司客有些气恼:“她如今是鬼界之主,你去了鬼域也见不到她,就算见到了,以你如今的状况,被她捏死都只是眨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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