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微型,是当年蓝叔特意命人打造的那把。
方头……
方头从办公室偷出了止咬器的钥匙……
同一时间,二楼护栏旁投下两道视线,彭庭献好整以暇地趴在栏杆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对楼下这一幕惋惜啧啧道:“方头真是命好啊,摊上贺医生这么个负责任的大夫。”
他感叹着,便转过了身去,将后背抵在栏杆上,双臂展开,兴致勃勃地做了个向后仰身的动作。
模样欢快,透露着一股孩童般的天真烂漫。
裴周驭在旁边注视着他,目光很是安静,楼下正散发出十分刺鼻的血腥味,他闻不到,也不屑去闻,仅仅只将视线聚焦到彭庭献一人身上。
他乐此不疲地将身体扭转,看起来心情极好,转头时囚服不慎滑落,漏出一截白皙的肩膀,只不过可惜的是肩头受伤,大面积蓄满淤青,在他细嫩的皮肤上显得尤为刺眼。
这么光滑的皮肤……
像小孩子一样。
裴周驭神色淡然地缓缓向上抬眼,看着彭庭献的笑脸。
可惜心肠不是。
……
下午三点整,蓝仪云将一切工作处理妥当,再一次在六监礼堂召开会议。
只不过这次台下坐着的并非犯人,而是她自己。
座席区空空荡荡,台上肃然坐着一排男性长辈,以她的父亲为中心,排开一行针对她的审判席。
她能感受到台上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无所畏惧地抬起头,脑袋一歪,直直对上那人视线。
“啪!”
如预料般,被她眼神挑衅到的一位兄长拍桌而起,隔空指着她破口大骂:“你看你干的这一出出破事!”
此话一出,旁边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堂兄弟们均附和出声,将最近从曲行虎开始的一系列问题统统指向她。
“处理不当”、“工作糟糕”、“头脑愚钝”、“女人就是担不起大任”……等等一切罪名砸在她头上,围绕着她的性别,大作文章。
位居中心的蓝戎一语不发,只是淡淡皱起了眉,看着自己一手培养长大的唯一女儿。
蓝仪云神色如常地坐在椅子上听了会儿,对他们淬了毒一样的贬低和质疑声不痛不痒,过了一阵,她手环震动一声,收到了司林破天荒的求救讯息。
他问她,贺莲寒房间的钥匙在哪里。
蓝仪云嘴里轻轻发出一声“啧”。
她没耐心地突然起身,一句话没说,抬腿就是一副要走的架势,台上正群情激愤的兄长们目瞪口呆,纷纷抬高音量,接二连三地拍桌吼她。
有人中气十足的砸下一句“不成体统!”,蓝仪云将要离开的脚步一顿,慢悠悠转过头来,看向最后喋喋不休的这个人。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电光火石之间,蓝仪云竟一把掏出身后的枪,拉下保险栓,子弹全部上膛。
她连哪怕一秒钟犹豫都没有,干脆利落地扣下板机,“砰——”,子弹贯穿空气极速旋转而来,瞬间射中他前方桌面。
桌上不偏不倚,被精准地射出一个黑洞,男人吓得差点原地起跳,哆嗦了好大一下。
接着,便看见蓝仪云缓缓压下枪口,用手枪做了个命令的手势, 笑着对他说:“坐下。”
男人惊魂未定地看向四周,发现除了蓝戎以外,其余桌上的人均露出了几分忌惮,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他一下子感到孤立无援,老老实实的,按照蓝仪云命令坐了下去。
桌面的弹孔上飘散出一缕白烟,那是子弹穿透桌面,摩擦而起的火烬残余,气温滚烫,味道也刺鼻。
在蒙蒙烟雾中,他看到蓝仪云无视所有人,收了枪,潇洒离去。
第32章
第七监区在晚上十点时,迎来一场大整治。
数百位狱警蜂拥而入,逐一排查犯人们的情况,在今早受到惊吓的犯人,均被带去了观察监舍。
狱警们忙得热火朝天,却迟迟不见蓝仪云的身影,何骏急的在外头踱步,他在这儿等了一天,以为蓝仪云会亲自检查现场,自己也好跟着溜进去,谁能想到这大小姐就这么没影儿了。
天微微暗下来时,狱警们收工而出,何骏迫不及待地拉住一人,跟在屁股后面追问,而七监内部的犯人们也迎来了放饭时间。
裴周驭拎着盒饭来到那间牢房时,sare正警惕地在门口巡逻,它不再围着整个七监走来走去,俨然变成了彭庭献一个人的看门犬。
但从sare脸上的表情来看,它并不喜欢彭庭献。
裴周驭一声不吭地掏出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屋里莫名没开灯,他把盒饭随手扔在桌上,大手刚摸上电闸,就听见床边传来“咚”“咚”“咚”的拍打声。
那声音听着似乎是什么球,一把推开电闸,屋内灯光骤亮——裴周驭看清了全貌。
真的是球。
不过是他留给sare的玩具球。
裴周驭回头朝sare瞥了一眼,果然看到它在门外耷拉着脸,嘴撅出去二里地,注视彭庭献的目光里全是哀怨。
灯一亮起,躺在床上的男人也满血复活,裴周驭亲眼看着彭庭献慢悠悠从床上起来,不穿上衣,当着自己的面儿使劲伸了个懒腰。
腰腹抬高,条条肌肉绷得极紧,隐约可见薄薄的小腹也瘪下去一秒。
裴周驭面无表情地从他肚子上移开视线,说:“吃饭。”
彭庭献顶着一头鸡窝,脸上压得全是褶子,又哼哼唧唧笑起来:“这么关心我。”
“别人你也亲自送饭吗,裴警官?”
裴周驭没表情:“别人吃剩下的。”
给你送来了。
两人的目光第一次如此有默契地看向饭桌,那鼓鼓囊囊的盒饭就摆在那里,怎么看,都不像别人吃剩下的。
彭庭献讥讽地笑笑:“嘴硬。”
他把球往手里一收,一撑胳膊翻身下床,光着脚就要往饭桌走,经过裴周驭时,忽地被他一把钳住手腕。
那是自己握着玩具球的那只手,力度决绝,透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命令。
彭庭献睨他:“干嘛?”
“上交,再去吃饭。”
“哦,”彭庭献低低地说,然后又笑:“就不。”
他昂起头,冲裴周驭缓缓挤出一个鬼脸,笑容嚣张到耳朵根,身上有意识地开始刻意释放信息素,然后盯着裴周驭的眼睛,又将两人距离拉近一步。
裴周驭察觉到他脚尖凑近,但没有躲。
他平视着彭庭献,嘴唇一启一合:“你蹬鼻子上脸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止咬器随之伏动,彭庭献眼睛尖,能看清他嘴笼之下蠢蠢欲动的獠牙,便计从心起,忽然一倾身,轻轻亲了下他的止咬器。
这个点到为止的吻刚刚好落在他鼻尖,裴周驭如遭电击,本能地极速后退一步,他微弯腰,想躲避对面的信息素,一只属于男人的手却接住了他的腰。
他被彭庭献一胳膊揽在怀里,直勾勾盯着,但彭庭献并没有得寸进尺地将他一把拉向自己,而是将另一只手绅士地背在身后,笑着问他眼睛:“会跳舞吗,裴警官。”
毫无厘头的一个问题。
裴周驭脸色铁青:“不会。”
“我教你?”
彭庭献说着,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伸出,捞起了他垂在腰间的小臂,他冰凉的手指摩挲过他手腕,然后五指张开,顺着裴周驭的指缝扣了上去。
裴周驭还没作出反应,他便自顾自哼起歌来,搂着他的腰,牵着他的手,十分沉浸地在原地小幅度走了几步,这是非常标准的几个华尔兹舞步,流行于上层星球,几乎是富家子弟从小必备的必修课。
裴周驭忍耐着陪他跳了几步,一进一退间,他能贪婪地吸取一些酒香,彭庭献优美的哼曲声近在耳畔,他却无心欣赏,一门心思地紧紧盯上他后颈。
察觉到他捕猎般的目光,彭庭献了然一笑,放开他的手,原地鞠躬行礼,说:“谢谢您的赏光。”
他没穿上衣,随着弯腰,小腹又瘪下去一次。
裴周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彭庭献却很快撤回了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兴致勃勃地走向饭桌,打开盒饭,就着椅子坐下来品尝。
他吃到美食的时候心情很爽,又习惯性地哼了几句歌,裴周驭蛰伏在他身后,视线之内,他后颈的腺体一览无遗。
跳的什么狗屁。
他无情作出评价,心里对彭庭献刚才那几步不屑一顾——他看得出是上流圈层的交际舞,但可笑的是,上个站在他面前,为自己欢歌载舞的人,是他亲手俘虏来的战争宠物。
有钱人,没事就爱跳点舞。
不如献出点有用的实在。
无声无息中,悄然抬起脚,裴周驭一步步走向彭庭献。
而彭庭献虽背对着他,却也面朝sare,只需轻轻一挪,便能用余光看到sare脸上期待满满的压抑。
一人一狗,活像两个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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