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二人嘴上不太对付,走在林间时,却会互相为对方施法遮挡树上尸首滴落的鲜血。
谢清徵蓦地回想起自己曾对昙鸾说过的那些话: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君子论迹不论心……改掉那个癖好,哪怕言论出格些,我想正道不会容不下你的……”
回过头想想,她确实把正魔两道瞧得太简单了些。
她们的少年时代,正邪两道就已经对立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
如今呢?
彼此息兵止战十年,十年后的现在,魔教卷土重来,也许又将陷入那种局面。
谢清徵想着想着,也在这个时空的梦境中,留下了一声叹息。
正魔两道形势严峻,瑶光派里,檀鸢和慕凝却背着众人悄然走在了一起。
慕凝告诉檀鸢,她们的真实关系需要遮掩。
白天,她们是形影不离的师徒,慕凝会耐心地指导檀鸢的每一个剑招,每一句口诀都讲解得细致入微;夜晚,她们是一对如胶似漆的道侣,有时会乘坐小舟,划到寂静无人的芦苇荡中,在夜空下谈天说地你侬我侬;有时是并肩漫步在庭院环廊,在无人之处,紧紧牵住彼此的手。
檀鸢虽听慕凝的话,但不太能理解中原的这套师徒伦理,时常和慕凝抱怨:“你们中原有好多的规矩,你们中原人为什么喜欢给自己定那么多规矩呀?”
彼此,她们乘坐小舟,躲在一片狭长的芦苇荡中,四下无人,唯有密密麻麻的芦苇随风摇曳。
檀鸢枕在慕凝的腿上,慕凝伸出手,指尖带着薄茧,轻抚过她的脸庞。
她微微转过头,亲吻慕凝的指尖。
谢清徵心中一颤。
檀鸢顽笑道:“为什么你们中原人师徒在一起就算是背德逆伦呢?你只是教我功夫而已,你要真这般介意,我去宣布和你断绝师徒关系好了。”
慕凝内心饱受道德伦理的拷问和鞭笞,不愿和檀鸢多聊这个话题。
檀鸢丝毫不介意,笑盈盈地望着她,满怀希冀,同她道:“或者你随我去苗疆好不好?我们苗疆人可不管这些,喜欢就是喜欢。我不做仙教的圣女,你不做瑶光派的堂主,我们就做一对普通的道侣,你说好不好啊?”
慕凝不置可否,只道:“就算要离开,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宗门离开。”
檀鸢点头:“那是自然啊,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带你走。”
“哼。”
芦苇荡中,倏忽传来一声冷哼。
舟中二人神情一变,齐齐站起,拔出武器,戒备地望向四周。
密密麻麻地芦苇丛中,转出一艘船来。船上一前一后站着两人,正一言难尽地望着她们。
站在后面的那人,是慕凝的三徒弟,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慕凝。
站在前面的那人,抬手解开屏障术,目光在慕凝和檀鸢之间来回扫动,脸上闪过各种神色,惊诧,愤怒,惋惜……最终定格为鄙夷。
赤裸裸的鄙夷之色,如烈焰般灼烧着慕凝的自尊心。
慕凝脸色惨白,收了武器,挡在檀鸢身前,躬身道:“掌门,是我的错,和鸢儿无关。”
掌门道:“他和我说时我还不太相信,慕凝,我以为你能处理好这件事,你太令我失望了。”
檀鸢脸呈怒色,掐诀,驭使灵蝶,攻向掌门身后的那个告密者。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梦境,两对师徒,三对cp~~~
注:引自古代乐理常识
第76章
灵蝶身形暴涨数倍,吐出密密麻麻的白丝,紧勒住舟中那男修的脖颈。
那男修双眼泛白,目露惶恐之色,脖颈处渗出的血珠瞬间染红了蝶丝。
慕凝命令檀鸢:“住手!”
掌门立于舟中,冷眼旁观。
纵然慕凝和檀鸢有错在先,但他以弟子的身份揭发告密尊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合该受些教训。见他险些就要丧命,掌门这才冷哼一声,抬手替他斩断脖颈的蝶丝。
仙教的教主接到传信,连夜带人从苗疆赶来了中原。
彼时檀鸢被单独关在一间屋中,四周布施了结界,任她拼尽全力也无法破除,门口还有两名修士把守着。
没有人肯同她说话,她不知道慕凝被掌门带去哪儿了。
瑶光派的掌门碍于她圣女的身份,不敢对她怎么样。但慕凝自小在瑶光派长大,对掌门唯命是从,掌门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这次更是将所有过错都揽了过去。
不知掌门会怎么罚她?
檀鸢心急如焚。
慕凝门下的大师姐和二师姐前来探望檀鸢,被那两个修士拦在了门外,一句话也不让问、不让说。
檀鸢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了这件事,她怕慕凝会难堪。她想带慕凝走,带回苗疆,带回家中,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仙教的教主见到檀鸢时,看着满面泪痕的她,难得的没有出声责骂,而是轻叹了一声气,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道:“随我回家吧,就当这里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怎么可能没发生过?
她和慕凝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她爱她,她要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
檀鸢跪下乞求:“我不走,阿娘,我要带她一块走,你不会反对的,对不对?”
教主从掌门那里得知了事情经过。她俯下身子,与檀鸢平视:“不要胡闹,鸢儿,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女子放弃教主之位?你随我回苗疆,放下私情,我传你万蛊心法。”
历来继任教主之位的圣女,必须斩断情根,无情无欲,方能修习教中至高无上的万蛊心法。
檀鸢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慕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教主之位。
她满面泪痕,恳求道:“阿娘,我不要当圣女,我也不要当教主,你让妹妹去当好不好?我只要和阿凝在一起,求你让我和她在一起。”
教主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站直身子道:“你起来说话,不要为了别人跪我。”
檀鸢道:“阿娘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
教主闭上眼睛,掩去眸中失望之色。她依旧没说什么重话,但也没让檀鸢见慕凝,而是自己去见了慕凝。
回来后,她耐着性子道:“你可以死心了,慕凝让我转告你,‘从此不再相见’。不是我不让你们在一起,是她自己不愿意离开瑶光派,是她放弃了你。”
檀鸢仍旧跪在地上,一听这话,蹭一下站起:“我不信,阿娘你骗我!”
教主蹙起眉头,终于失了最后一丝耐心,啪的一声,将她打晕,带回苗疆,关了起来。
檀鸢醒来后大发脾气,将房中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谢清徵听着房里噼里啪啦的声响,心想:“原来前辈你年轻时气性这般大……”
教主任由她在房里摔砸打骂,期间送来了一碗汤药,檀鸢嗅了嗅味道,抵死不喝。
教主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侍女按住她,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鲜血从唇边溢出,教主点了她的穴道,面无表情,亲自将汤药一点不剩地灌入她腹中。
最后,慢条斯理擦着手道:“鸢儿,你已喝下了忘情蛊,会忘却对她的感情,今后我会传你万蛊心法,你继续做你的圣女。”
情蛊与忘情蛊皆无药可解,除非下蛊之人身死。
檀鸢面如死灰地趴在桌上,一点点感受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意,逐渐平息、平静。
和慕凝相处的一点一滴,她都还记得,慕凝说过的每一句话,她也都记得,可她想起慕凝时,内心再掀不起半点波澜,宛如一潭死水。
爱,无忧,无思,无惧,柔肠百转,柔情蜜意皆成空。
心底一片空荡荡的。
她不再开口说话,任何人来探望她,她都缄口不言,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教主怕她自寻短见,派人日日夜夜守着她。
哥哥指责她:“太不懂事了,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子,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要死要活到这种地步?”
妹妹趴在她的床边,哭得泪人一般,质问她:“你对慕姑娘的情是情,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就不是情吗?”
教主来探望她时,她闭上眼睛,不看教主一眼。
身体一阵阵地发冷,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心底泛起的寒意,她不敢睁眼看阿娘,她怕自己一睁眼,眼里全是对阿娘的恨。
她感受不到对慕凝的爱,但浓烈的恨意占据了她的心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人,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这么对待?就因为她们是师徒关系吗?就因为她是仙教的圣女吗?
那她不做这个圣女了。
如此过了一个月,一个月后,檀鸢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要脱离仙教。”
“啪”一声,教主一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她脸颊肿起,跪下,还是那句话:“我要脱离仙教。”
她在总坛跪了一天一夜,人人都知道她自请脱离教派,她这个圣女,彻底做不下去了。
教主推门而出,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母女二人一跪一立,静默对视许久,教主开口道:“从小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竟然让你为了一个中原人,抛弃你的家人,你的职责,你的教众……你确实没资格再做圣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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