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徵面无表情地看着,心说师姐为了不让她误入歧途,可真是用心良苦,连这种不靠谱的话本子都给她找来了。放下感情就能勘破情劫,得道成仙,哪有那么容易?该不会是师姐现编的吧?
她放下书,犹豫片刻,出了营帐,原以为会被拦下,不料,竟无人阻拦。
看来谢宗主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还可以四处走动……
可她不太清楚,昙鸾和晏伶是不是将她对师尊的私情彻底公之于众了?正道的人是不是都知晓了?
谢清徵鼓起勇气,脚步沉重地往外走去。
她做好了被鄙夷、被奚落,乃至被嘲讽谩骂的心理准备,岂料,营帐中巡逻的修士看到她,还是客客气气地颔首点头,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的神色。
难道只有谢宗主、掌门和闵鹤师姐她们三人,知晓她对师尊的私情?
谢清徵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些许。
若真是如此,那她也不必担心会害得师尊身败名裂了。那三人无论是为了她和师尊好,还是为了正道声誉,绝对会守口如瓶。
谢清徵望向莫绛雪的营帐,想和往常那般走进去,双脚却似被镣铐铐住,半点不敢动弹。
别过去了,别打扰了,会给师尊带去很多困扰和难堪的……
谢清徵盯着莫绛雪的营帐,望了许久,才迈动脚步,找到关押俘虏的地方,找到昙鸾。
昙鸾被施了禁言咒,许是谢宗主为了防止她胡说八道。她不能说话,却还能吹乐,吹出来的乐声飘逸轻柔,满是异域风情。
她手中的葫芦丝是中原难得一见的苗疆乐器,负责看押她的几个修士抱着手臂围拢在她身边,饶有趣味地听着。
“真好听。”
“再来一曲!”
“你这个难不难学啊?”
昙鸾放下了手中葫芦丝,摇摇头,示意不难学,然后笑盈盈地看向谢清徵。
那几个修士顺着她的目光,察觉谢清徵的到来,忙散开来,向谢清徵施礼。
谢清徵颔首回礼,道:“请你们出去一下,我和她有话要说。”
她时常跟在谢宗主身侧,看守的修士以为她是奉谢宗主的命令提审昙鸾,忙退了出去。
帐内顿时只剩下她和昙鸾两人。
关押俘虏的营帐设了结界,她们的谈话只有谢幽客能听见,谢清徵掐诀,单独施加了一层结界,这下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她解开昙鸾的禁言咒,问:“你只和她们三人说了是不是?”
昙鸾清了清嗓子,又笑了笑,道:“是啊,我背着晏伶走的时候,撞上了谢幽客带人来寻你。晏伶被抓后,本来想将你们师徒的私情昭之于众,我眼疾手快,施了个结界,只让谢幽客听见了,那时萧忘情和她的徒弟站在谢幽客身边,顺便也听见了。”
她就算沦为了阶下囚,也还是一派悠然自得,没有丝毫狼狈,白袍都还是干干净净的。
谢清徵不由心想:这人身上的快活与放肆,倒与谢浮筠如出一辙。
可昙鸾爱上的是慕凝,谢浮筠最看重的人是谢宗主,洒脱肆意的人,青睐的竟是恪守规矩之人。看来人总是会被自己没有的东西所吸引。
见谢清徵久久沉默不语,昙鸾主动开口道:“小谢道友,你相信我,你师尊也喜欢你的。”
谢清徵被这句“喜欢”烫得心中怦然一动,不由自主地想:“真的吗?”
下一瞬,她反应过来,冷眼瞧着昙鸾:“时至今日,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你是想挑唆我去缠着她吗?我和你不一样。”
昙鸾笑盈盈道:“是啊,你和我不一样。我若是你,我就去缠着她,直到逼她承认为止,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
谢清徵想起了她死缠着慕凝的过去,戳她心窝,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动情了,可她若不肯心甘情愿承认,而是被逼承认,说不定就会像慕凝一样,最后还是会忘却放下这份私情,有什么用呢?”
昙鸾闻言,果然敛了笑意,垂下眼眸,黯然神伤:“我与你分享我的过往,是想让你了解我,是想提点你,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的,而不是让你来伤害我的……”
往往是最熟悉彼此过往的人,最了解彼此在意什么,也最能伤人心。
昙鸾这么低眉垂眼地一说,谢清徵果然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意,觉得自己不该用慕凝的事情来刺伤她。
昙鸾忽又哈哈大笑,满不在乎道:“人和人之间就像天上的白云,聚了散,散了聚,爱情也是一样的;小谢道友,你不要想着长久厮守啊,短暂拥有过一段真情,也是很美好的。”
好像又被她骗到了,谢清徵转过身,不愿与她多谈伤心事:“罢了,我说不过你,你好自为之。”
刚一转身,谢清徵的肩头猛然一紧,竟是昙鸾抓住了她的肩。
她心中大骇,以为昙鸾想偷袭挟持她,刚想拔剑,忽有一击重重打在她后背,接着有源源不断的灵力灌入她的体内。
她不由自主跪倒在地,四肢顿时一阵酸软,七经八脉涌入一阵陌生的灵力,与她原本的灵力杂糅在一起,她气息大乱,哇一口鲜血喷出,迷迷糊糊中,隐隐看见外面的人听闻动静,闯了进来。
昏倒之前,她听见昙鸾朝她低低笑道:“我大约活不成了,送你十年灵力,就当是我送给朋友的最后一个礼物了……要好好活着,将她的魂魄好好修缮……”
浑身发烫,眉心尤其滚烫,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四肢关节烧得一阵阵疼痛,耳朵发出一阵阵“嗡嗡”的耳鸣声。
外面又下起了雨,雨声滴在毡帐上,哗啦啦响。
蛮荒四处都是戈壁大漠,一般不下雨的,她虽睁不开眼,却隐约能听见毡帐外的修士窃窃私语交谈,他们说接连两日下雨,这是一个吉兆,是魔教气数将尽的征兆。
吉兆?但愿如此,但愿能剿灭魔教,夺回玉衡鼎……
迷迷糊糊中,又听见毡帐门口传来了窸窣声,有人掀开她的帘帐,走了进来。
是闵鹤师姐吗?还是谢宗主?
那人坐到她床边,伸手探她的额头、搭她的脉搏。
那手冰冰凉凉的,冻得她打了个寒战。
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刚从温家村出来的那个时候,她热毒发作,师尊……那时还没成为她师尊的那个人,坐在床沿上,垂眸看着她,神情淡漠。
真想时光逆转,回到最初,她不要师尊替她转移身上的恶诅,也不要璇玑门的收留,更不要踏上修仙一途,就待在温家村,与鬼怪为邻,与她的鸡鸭鹅为伴,什么时候恶诅彻底发作了,就那么一了百了,不拖累任何人;也许死后变成了鬼,她还能与姑姑她们长相伴呢……
这般想着,她眼睛一酸,涌起一阵想哭的冲动。
忽然又听见身边那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师尊。
她听出来了,是师尊的声音。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嗅到了淡淡的冷梅香,心揪成了一团,撕心裂肺地疼着。
她好想睁开眼,去瞧一瞧她,偏偏眼皮似压了千斤重石,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她想到师尊就坐在她的身边,眼睛越发酸涩,眼泪立刻涌了出来,濡湿了她的鬓发。
那只冰凉的手摩挲着她的脸颊,替她擦去了鬓边的泪水,而后,一抹冰凉柔软贴上了她的眉心,有人将唇覆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的小红花又断了
第117章
眉心传来柔软的触感,唇分明是冰凉的,却烫得她的心颤了一颤。
十分轻柔的一个吻,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轻得好似一片羽毛撩过她的心扉,带出了一片战栗。
心中溢出数不尽的苦涩、惊讶、欢喜,心潮翻涌,她极力想要睁开眼、坐起来,身体却依旧动弹不得。
掀不开眼皮,她唤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灵识,隐隐约约,瞧见了冷玉般的面庞,苍白的唇色,那双浅淡的琉璃眸中,漾着春水般的波澜,向来沉静的面容上,竟难得出现了几分迷惘与凄伤。
见师尊流露出这样的神色,谢清徵霎时褪去了心中的欢喜。
心再次揪了一团,像是一股被紧拧的麻绳,绞织出了一阵阵挤压的痛楚。
是梦吗?
小时候,她做过很多这样的梦,梦里的自己心神恍惚,意识似醒非醒,身体动弹不得,能听见细细碎碎的谈话声,看见来来往往的人影;有时以为自己坐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可下一瞬,又恍然反应过来,她还躺在床上……
她宁愿这是一个梦境,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妄想,好过瞧见心上人流露出这般哀戚的神色。
师尊怎可能独自来探望她?亲吻她?只怕避嫌还来不及呢……
一定是梦。
痛彻心扉,灵识渐渐溃散,意识再次陷入混沌,到底没能睁开眼,确切地瞧上一眼。
不知又过去了不多,身体阵阵发烫,烫得四肢关节像是浸泡在了滚沸的开水中,灼痛不已;身体气血翻涌,连喉咙里都泛着血腥味,丹田内一团火热。
一冷一热两道灵气在她身体里盘旋来去,如同泛滥的河水,冲提毁坝,冲得她七经八脉既鼓胀又酸痛。
她默念心决,想要引导内息凝聚归位,可有心无力,两道灵气根本无法融合到一起去,再这样下去,迟早会筋脉寸断,爆体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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